“對。我說我需要考慮,需要和大哥通話。”
“我讓他先回去等消息,他看起來很失望,但也沒再多說,留下了這份合同的復印件,說是讓我了解情況,然后就走了。”
盛容指了指郁瑾還握在手里的手機。
“我記得很清楚,他離開的時候,大概是下午四點半左右。”
“然后呢?”
“然后,大概晚上七點多,我就接到了警方的電話,通知我崔明在南省出事了,失足落水,人已經沒了。”
“他們調查通訊記錄,發現我是他生前最后聯系的人之一,所以找我了解情況。”
盛容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很平淡。
“我去做了筆錄,把剛才告訴你的這些,原原本本都告訴了警察。”
“包括他來找我借錢,包括他留下了這份合同復印件,我沒有絲毫隱瞞。”
郁瑾的大腦飛速運轉。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那么,在父親跳樓,崔明落水那個關鍵的下午,崔明竟然私下拿著這份簽有他自己名字、而非父親名字的合同,去找盛容籌措巨額資金?
這完全不合邏輯。
按照當年案件的定性,是父親褚庭春利用虛假合同詐騙。
如果合同是假的,是父親主導的詐騙,為什么崔明拿去的合同,簽的是崔明自己的名字?
這等于把責任攬到了他自己身上。
而且,崔明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是在替真正的幕后主使轉移視線,還是說,他才是具體經手操作的人,父親其實并不完全知情?
更讓人心驚的是,崔明在留下這份可能是關鍵證據的合同復印件幾個小時后,就意外死亡了。
是被人滅口的嗎?
郁瑾將手機放回桌上,推還給盛容。
她的動作很慢,借此平復內心的驚濤駭浪。
“警察當時看到這份合同,有什么反應?”
她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
“他們記錄下來了。但也只是記錄。”
盛容拿起手機,鎖屏,放回口袋。
“這份合同,只能證明崔明曾經試圖以個人或公司的名義向我借錢,并且留下了一份簽著他自己名字的文件。”
“它無法直接證明褚伯伯的清白。警方當時的調查重點,集中在那些有褚伯伯簽名的合同上,那些才是定案的關鍵證據。”
“而且,崔明死了,死無對證,他借錢的目的,這份合同的真偽,都成了懸案。”
他看著郁瑾,眼神復雜。
“我知道這份東西可能意味著什么。”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留著它。”
“我也一直想找到你,我知道你來美國了,我很開心,我想幫你解決你所有的麻煩。”
“你結婚了,還生了孩子,日子過的很平靜,我覺得這很好,我沒法打算把文件給你看的。”
“那你為什么現在又來找我,又給我看這個?”
郁瑾直視著他的眼睛,不容他閃躲。
“因為我不安心。”
盛容回答得很干脆。
“崔明的死,太蹊蹺,褚伯伯的案子,也有太多疑點,我大哥后來告誡我,不要再摻和褚家的事,說水太深,我聽了。”
“但這幾年,這件事一直壓在我心里。我覺得,你有權知道這些。”
“或許你能從這里面,找到我們當年都沒發現的線索。”
郁瑾沉默了。
盛容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幾乎挑不出毛病。
一個億五千萬,不是小數目。崔明為什么偏偏去找他,僅僅因為盛家有錢,還是另有原因?
“除了你,崔明當時還可能去找過誰?”郁瑾問。
“我不知道。”盛容搖頭,“警方當時應該調查過他的通訊記錄和社會關系,結論是沒有其他異常,至少,我是他們找上的唯一一個與這筆巨額借款有關的人。”
郁瑾靠在椅背上,感覺渾身乏力。
剛剛得到的信息量太大,沖擊太強,她需要時間消化。
婆婆還在家等著,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這份合同能給我一份拷貝嗎?”她問。
“當然可以。”盛容立刻答應,“我發到你手機郵箱。”
郁瑾報出了一個新注冊的郵箱地址。
盛容操作了幾下,很快,郁瑾放在包里的舊款手機震動了一下。
“發過去了。”盛容說。
郁瑾站起身:“我今天先走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姐姐,”盛容也站起來,“我送你回去。”
郁瑾沒有回應,只是點了點頭,拿起包,轉身離開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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