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我在星城第一師范讀書,他是兼課老師,教軍事理論。那時他20出頭,剛從德國留學回來,穿一身筆挺的西裝,但講課很平和,沒有舊軍人的架子。”人民的聲音有些悠遠,“有一次課后,我問他:李先生,您覺得華夏怎樣才能強大?”
    他頓了頓,仿佛回到那個年輕的午后。
    “他說:人民同學,這個問題很大。但我認為,第一要統一,第二要工業化,第三要有一支現代化的軍隊。我說:那農民問題呢?土地問題呢?他想了一會兒說:你說得對,這是我沒想到的。軍隊和工業很重要,但基礎還是老百姓要吃飽飯。”
    人明又點起一支煙:“那時我就覺得,這個人雖然站在統治階級那邊,但至少……愿意聽不同意見,愿意思考。后來他去了黃埔,跟了大隊長,走了另一條路。但聽說在黃埔,他講課還是強調‘軍人為民’,不是為某個人、某個黨。”
    他吸了口煙,看向周明:“周明,你在黃埔時聽過他的課吧?”
    “聽過。”周明點頭,“他講《軍人倫理學》,說‘軍人的忠誠,首先是對國家、對民族的忠誠,然后才是對長官的忠誠’。這話在當時很大膽,因為大隊長正強調‘絕對服從’。”
    “所以這個人,”人明敲了敲煙灰,“有他自己的原則。抗日時期,他打得不錯。內戰時期,他消極對待。最后時刻,他讓部隊放下武器,減少流血。這些,都是事實。”
    總政治部副主任欲又止。
    人明看出來了,擺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功是功,過是過,政策是政策。我的意見是:該送功德林,還是要送。”
    與會者都有些意外。
    “但是,”人明話鋒一轉,“送進去,怎么對待,是另一回事。李宇軒和其他戰犯不一樣。第一,他抗日有大功。第二,他保護過我們的同志。第三,他在最后時刻做了正確選擇。所以,我的意見是:送進去,走程序,但內部要特殊關照。”
    他看向總政治部:“你們擔心下面有意見?那就把道理講清楚。抗日有功的,我們永遠承認;做過好事的,我們永遠記得。但歷史問題要處理,程序要走。送進功德林,不是要整他,是要保護他——現在外面還有國民黨特務想救他吧?”
    周明接話:“確實。我們得到情報,軍統有一支特別行動隊潛入大陸,目標之一就是‘清除叛將’。李宇軒如果不在我們控制下,反而危險。”
    “所以,”人明總結,“送功德林,對外體現政策的嚴肅性,對內實際是保護。等過一段時間,局勢穩定了,再考慮下一步。你們看怎么樣?”
    沒有人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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