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臨時住處,堂屋青石板上,李宇軒的軍靴踏出沉穩節拍,與廊下搖曳的燈籠相映,將他的影子在墻面上拉得忽明忽暗。他背著手踱來踱去,眉宇間藏著按捺不住的興味。
    你這是轉什么圈?李念安從書堆里抬眼,揉了揉酸脹的脖頸,將手中《孫子兵法》往案上一放,回來就沒個消停,我這書都沒法看了。
    李宇軒聞聲駐足,轉身望向兒子,眼底亮著灼人的光:“你不懂,新編第五軍的分量,足以讓任何軍人動心。”他抬手虛虛一握,仿佛已攥住千軍萬馬,五個師,每師六團,這般編制與兵源,只要打磨得當,將來便是橫掃疆場的利刃。
    “然后呢?”李念安挑眉,語氣里帶著幾分不以為然,“你真能練出精銳?別到最后只搭個空架子。再說,空軍還沒著落,光靠陸軍頂什么用?洋人都已經駕著飛機扔炸彈了。”
    這話如冷水潑來,卻未澆滅李宇軒的興致,反倒讓他眼中光芒更盛:“說得對,得買飛機,還得購艦船,組建咱們自已的海軍陸戰隊。”他猛地一拍手,忽然看向李念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笑意,“小子,今兒就讓你見識下,你爹我這些年攢下的人脈。”
    “什么人脈?”李念安嗤笑一聲,“不就是當年柏林軍校的幾個通學?這么多年過去,誰還能記得你?”
    “呵,誰說我只識德國友人?”李宇軒走到案前,鋪開信紙,執起鋼筆,“美國那邊我也有交情。當年赴華盛頓參加軍事交流,與陸軍部的人喝過酒,雖談不上深交,但幾分薄面還是有的。”
    筆尖懸在紙上,他忽然抬眼:“對了,校長要給你表個字,喚作學文。”
    “學文?”李念安皺眉,記臉嫌棄,“怎么不叫學武?我日日練拳打槍,學什么文?聽著就像個酸秀才。”
    “校長說,你武略已夠,缺的是政治通達。”李宇軒蘸了蘸墨水,語氣沉了幾分,“亂世之中,光會打仗不行,得懂人心、知權衡,不然遲早栽跟頭。學文二字,是盼你多讀書,明進退、知取舍。”
    “憑什么我的名字、我的字,都要別人定?”李念安悶悶不樂地低下頭,手指摳著書頁邊角,“從小到大,就沒問過我樂意不樂意。”
    “不喜歡?”李宇軒放下筆,走到他身邊,語氣帶笑,“念安,是你祖母盼你一世平安。學文,是校長盼你通透豁達,皆是好意。”
    “一個念安,一個學文,都軟乎乎的。”李念安撇嘴,“我寧愿叫鐵牛,聽著就有勁兒。”
    “哈哈哈!”李宇軒被他逗笑,抬手揉亂他的頭發,“等你將來成了氣侯,自已改個響當當的名字,沒人攔著你。現在啊,先委屈委屈。”
    他轉身回到案前,攤平信紙,筆尖落下,沙沙聲響在寂靜夜里格外清晰。“我要寫信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寫給誰?”李念安好奇地湊過來,卻被李宇軒用胳膊肘輕輕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