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現在到哪了?蔣銳元背對著門口,凝視著墻上巨大的軍事地圖,聲音里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參謀連忙躬身回答:回委員長,剛接到馮遇祥部轉來的消息,李師長的專列已過鄭州,正往巴東方向而去。
    唉,我這個兄弟,真是一點都不讓我省心。蔣銳元轉過身,眼中情緒復雜難明。罵歸罵,心底那份多年的牽掛卻難以割舍。
    旁邊的副官忍不住開口:委員長,恕卑職直,李師長此番舉動……難免讓人心生疑慮。他放著既定的作戰任務不執行,非要帶兵前往西南,那邊的情況錯綜復雜,靠近他們的活動區域,這……
    娘希匹!蔣銳元猛地一拍桌子,額角青筋跳動,“我和他光著屁股一起長大,他是什么樣的人,我還不清楚?搞搞軍事理論,他或許在行,玩政治?他連門檻都沒摸到!帶兵打仗的那點能耐,也多虧了那幾個德國顧問傾力相助!”
    他喘了口氣,語氣稍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等他回來,兵權必須收回!給他個高銜閑職,榮養起來就是了!手里有點兵馬就敢不聽號令,簡直反了!出去!
    是,委員長!”副官噤若寒蟬,低頭退了出去。
    門外,另一名參謀湊近剛才挨罵的副官,壓低聲音:“你真是……什么話都敢在委員長面前說!直接質疑李師長通赤,你不要前程了?”
    副官一臉委屈:“我這也是為黨國擔憂啊!萬一李宇軒真有異心,他手里那四萬精銳,可是我們嫡系中的嫡系,損失不起!”
    你懂什么?參謀瞥了他一眼,語氣深沉,“別的暫且不論,若李宇軒真被坐實了罪名,你覺得委員長日后還能相信誰?信你?還是信我?”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哪怕他真有一時糊涂,也得想辦法把他拉回來,何況現在情況未明。他們那是從小一起摸爬滾打出來的情分,是刻在骨子里的。這份信任,不是你我能輕易動搖的。
    副官怔住了:那……若他回來之后,依舊陽奉陰違……
    那便是后話了。參謀眼神微冷,等他回來,你需暗中著手,肅清他軍中可能存在的‘赤化’分子,斷了他的外援。只要人還在黨國,兵權卸下之后,總有辦法讓他慢慢回轉心意。
    副官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里卻徹底明白——李宇軒在委員長心中的分量,遠比他們這些外人看到的要重得多
    另一邊
    火車繼續向西,穿過平原,駛入山區。李宇軒站在車窗前,看著越來越陡峭的山壁,心里清楚,巴東的仗不好打,而打完這仗之后要面對的風浪,恐怕比戰場上的槍林彈雨更兇險。
    但他沒回頭。火車輪軌摩擦的轟鳴聲里,他仿佛聽見了巴東百姓的哭聲,聽見了那些被軍閥欺壓的民眾的哀嚎。
    加速前進。他對身邊的衛兵說,聲音平靜卻堅定。
    不管前路有多少算計,多少陷阱,這一仗,他必須打。至于打完之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此刻,他手里的槍,還能為那些受苦的人,多爭一分安寧。算是為來到這里讓的最后一件事吧。
    車窗外,夕陽正緩緩沉入莽莽群山之后,將天邊染成一片壯烈而滾燙的橘紅,宛若戰場上即將凝結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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