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宇軒快速瀏覽信文,眉頭漸漸鎖緊:“少東家,此時收編,恐怕困難重重。”陳其昭一去,他麾下人馬散的散、走的走,有的被舊勢力收編,有的解甲歸田,余下的也人心浮動,“即便勉強湊齊人數,沒有糧餉器械,只怕難以服眾。”
    先生卻不以為意,提筆在信箋上批注:“無妨,能收多少是多少。就算只剩一人,也要把大哥的旗幟扛下去。”
    他筆鋒一頓,眼中掠過銳利的光:“這些弟兄都是跟著大哥出生入死的好漢,只要給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就敢跟著我們干到底。”
    李宇軒看著他揮毫寫下“整編隊伍,待命南方”八個大字,忽然覺得,在這看似沖動的決定背后,藏著一種他從未真正理解的堅韌。
    光陰荏苒,轉眼已是數年之后。滬上的小型兵工廠已經能穩定生產迫擊炮,陳其昭的舊部也被先生逐步收攏,整編成一個營的兵力,駐扎在滬上外的舊營房中。
    這日午后,先生拿著一頁信紙興沖沖地走進李宇軒的房間:“景行,看看這封信寫得如何?是給先生的,稟報我們在滬上的近況,還有今后的打算。”
    李宇軒接過信紙,上面的字跡雖仍顯潦草,卻透著一股昂揚之氣。從兵工生產到隊伍整訓,再到對南方護法運動的見解,寫得條理分明。
    “寫得真好,少東家。”他由衷贊道,“這幾年你給先生的建,先生都多有嘉許吧?”光是他見過的回信,就不下幾十封了,字里行間記是期許。
    “嗯,先生夸我知兵事,通民情,還囑咐我多留意南方局勢。”先生臉上漾開笑意。
    李宇軒放下信紙,沉吟道:“先生不是明說了嗎?先護法,再北伐,推翻舊政府,建立真正的共和。”
    “可這條路太難走了。”先生輕嘆一聲,在廳中坐下,“舊勢力倒了,又冒出新的軍閥,個個都想稱王稱霸。我們手頭就這么點人馬,這么幾條槍,真能走到那一天嗎?”
    李宇軒看著他難得流露的迷茫,忽然想起在異國見過的志士,想起在三湘教過的那些學生,想起溪口那個已經會喊“打壞蛋”的孩子。
    他在先生身旁坐下,拾起一粒石子投向院墻:“再難也得走。你看這兵工廠,去年還只能修修補補,如今連迫擊炮都造出來了;你看那些弟兄,上月還如一盤散沙,這個月已經走得齊整了。路都是一步一步踏出來的,只要不停下,總有見到天亮的時侯。”
    先生抬頭望來,眼中的迷霧漸漸散去,重新燃起熟悉的火焰:“你說得在理。走,去車間看看,新一批炮彈該試射了。”
    兩人并肩走出小院,春日的陽光透過枯枝灑下,在地面投下斑駁的影子。
    李宇軒明白,前路依然荊棘密布,但有希望總歸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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