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英娥皺眉:“你想提前進去查探?”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花癡開盯著地圖,“如果臺下真能藏人,那賭局時,可能不止諸葛無算一個對手。”
“太危險了。”菊英娥反對,“水下情況不明,萬一……”
“娘,”花癡開握住她的手,“父親當年就是吃了不知道臺下有人的虧。我不能重蹈覆轍。”
母子對視。良久,菊英娥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閉氣丹’,服下后可在水下閉氣一盞茶時間。但記住,只有一盞茶。時間一到,必須上來。”
花癡開接過瓷瓶:“夠了。”
“我跟你去。”阿蠻立刻說。
“不,你留在這里保護我娘。”花癡開搖頭,“如果我真出了事,你要帶她離開。”
阿蠻還想爭辯,但看到花癡開堅定的眼神,最終點頭:“你……小心。”
午后,日頭偏西。
花癡開服下閉氣丹,來到泉水源頭。這是一處天然形成的深潭,水色碧綠,深不見底。潭邊立著一塊古碑,字跡已被歲月磨平。
他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
水溫很低,刺骨寒意瞬間包裹全身。花癡開運轉內息抵抗寒冷,向下潛去。水下能見度很低,只能依靠摸索。
大約下潛三丈,他摸到了一處石壁。順著石壁橫向游動,果然發現一個洞口――只有半人高,被水草遮掩。
花癡開鉆進洞口,里面是一條向上的水道。游了約莫十丈,前方出現亮光。他小心翼翼浮出水面,發現自己在一個石室內。
室內干燥,有空氣流通。墻壁上插著幾支快要燃盡的火把,顯然不久前有人來過。
花癡開爬上岸,擰干衣服。石室不大,四周堆著些木箱。他打開一個,里面是各種賭具――特制的骰子、暗藏機關的牌九、可以變色的籌碼。
“果然……”他低聲自語。
繼續探查,石室有另一道門。推開門,是一條向上的石階。花癡開拾級而上,大約走了二十級,前方傳來微弱的人聲。
他屏息靠近。石階盡頭是一扇木門,門縫里透出光線和聲音。
“……都準備好了嗎?”
“回三當家,一切就緒。生死臺下的機關已經檢查過三次,確保萬無一失。”
是諸葛無算的聲音!
花癡開心頭一緊,貼近門縫。
透過縫隙,他看到一間更大的石室。諸葛無算背對著門,正在和一個黑衣人說話。石室中央擺著一張沙盤,上面是綠洲和生死臺的模型。
“二當家那邊有動靜嗎?”諸葛無算問。
黑衣人回答:“還沒有。但探子回報,三天前有一隊人馬進入漠北,行蹤詭秘,疑似二當家殘部。”
諸葛無算冷笑:“他還真是陰魂不散。也好,這次一網打盡。”
“三當家,花癡開那邊……”
“按計劃進行。”諸葛無算打斷他,“那孩子天賦不錯,但畢竟年輕。我要在賭局中逼出他的極限,看看他能否達到花千手當年的高度。如果他能……也許真能改變賭壇。”
“如果他輸了呢?”
“輸了,就說明他還沒準備好。”諸葛無算轉身,花癡開終于看清他的臉――疲憊,滄桑,但眼神依舊銳利,“但無論如何,這場賭局后,‘天局’必須改變。這是我欠花千手的。”
黑衣人遲疑道:“三當家,您真的打算……”
“二十年前,我和花千手有個約定。”諸葛無算走到墻邊,那里掛著一幅畫像――兩個年輕人并肩而立,一個溫文儒雅,一個豪放不羈。正是年輕時的諸葛無算和花千手。
“他說如果有一天我誤入歧途,他會來打醒我。”諸葛無算撫摸著畫像,“他做到了,用生命打醒了我。現在,輪到我了。”
花癡開悄悄退后。他心中五味雜陳――諸葛無算似乎真心想改變,但這改變的方式,依然充滿了算計和賭局。
回到水下通道時,閉氣丹的藥效即將過去。花癡開奮力游回深潭,浮出水面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怎么樣?”阿蠻在岸邊焦急等待。
花癡開爬上岸,大口喘氣:“有密室,有機關,還有……諸葛無算的真心。”
他把聽到的告訴兩人。菊英娥沉默良久,嘆了口氣:“他還是那樣,總想把一切都控制在賭局里。連改變,都要用賭的方式。”
“但至少,他不是敵人。”花癡開道,“至少,他真心想完成和父親的約定。”
夜幕降臨,綠洲點起燈火。
花癡開盤坐在石屋里,腦海中反復回放今天看到的一切――父親留下的感悟,生死臺下的密室,諸葛無算的獨白,還有那幅兩個年輕人并肩的畫像。
他忽然明白,這場賭局,不只是他和諸葛無算的對決。
是花千手和諸葛無算二十年前那場約定的延續。
是父親用生命點燃的火炬,如今傳到了他手中。
是兩代人對賭壇未來的不同想象,在生死臺上的一次碰撞。
窗外,月亮又圓了一些。
距離賭局,還有兩天。
花癡開閉上眼,開始運轉千手觀音心法。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而是讓氣息自然流轉,感受每一絲變化。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父親站在面前,微笑地看著他。
“開兒,”父親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賭術的至高境界,不是贏,而是‘不輸’。不是不讓對手贏,而是讓自己永遠站在對的一邊。”
“怎么才能永遠站在對的一邊?”花癡開在心中問。
父親的笑聲傳來:“問問你的心。心正,則術正;心明,則局明。”
話音落下,幻象消散。
花癡開睜開眼,油燈的火苗在眼中跳動。他低頭看自己的手――這雙手,握過骰子,握過刀,握過母親的眼淚,也握過父親的遺物。
現在,它們要握起一個賭壇的未來。
他站起身,推開窗。夜風撲面而來,帶著沙漠的蒼涼,也帶著綠洲的生機。
遠處,生死臺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像一個等待了十三年的答案。
(第三百八十六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