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點:萬仞冰窟外->北地荒原->前往“海市賭城”的旅途
北地的風,依舊凜冽如刀,卷著細碎的雪沫,刮在臉上生疼。但相較于冰窟內那蝕魂銷骨的極寒,這外面的天地,反而顯得開闊,甚至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暖意”。
花癡開攙扶著母親菊英娥,一步步走出那象征著痛苦與復仇的洞口。夜郎七緊隨其后,佝僂的身影在風雪中卻透著一股磐石般的沉穩。他手中提著一個不起眼的灰色布包,里面是此行另一個目標――那件作為證據的、沾染了不知名鮮血的舊血衣。
菊英娥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中卻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那積壓了十數年的仇恨與悲慟,在親眼目睹屠萬仞伏誅(雖未死,卻比死更慘),并知曉了當年部分真相后,似乎找到了一宣泄的出口。她靠在兒子身上,感受著那并不寬闊卻異常堅實的肩膀,淚水無聲滑落,卻不再完全是悲傷,更多的是一種釋然與新生。她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花癡開扶住她的手臂,低聲道:“癡兒……辛苦你了。”
花癡開側過頭,看著母親眼角深刻的皺紋和鬢角提前霜染的白發,心中一酸,那冰封般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屬于“癡兒”的、略帶憨氣的笑容,搖了搖頭:“不苦。娘……暖和。”
他說的簡單,卻讓菊英娥的眼淚流得更兇,也讓身后的夜郎七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三人沒有停留,辨認了一下方向,便朝著來時的路,踏著沒過腳踝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前行。他們需要盡快離開這片不毛之地,找個地方休整,并規劃下一步的行動――直指“海市賭城”,尋找司馬空!
風雪似乎比來時更大了些,能見度很低。走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一直沉默寡,警惕觀察著四周的夜郎七突然停下了腳步,眉頭緊鎖。
“七叔?”花癡開立刻察覺,也停了下來,將母親護在身后。他雖經歷大戰,心神損耗巨大,但長期的訓練和對危險的直覺并未減弱。
夜郎七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蹲下身,拂開地面一層薄雪,仔細查看了一下雪下的泥土和幾處幾乎被風雪掩埋的痕跡。他的手指在其中一處略微凹陷、邊緣帶著特殊鋸齒狀紋路的印記上摩挲了一下,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鷹。
“有人來過。不止一撥。時間在我們之后,離開不久。”夜郎七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看這蹄印……是北地特有的‘雪駝’,耐力極強,善于長途奔襲。而且,蹄鐵是特制的,屬于……‘風信子’。”
“風信子?”花癡開疑惑。他游歷雖廣,但對北地一些特定的組織和勢力并不完全了解。
“一個活躍在北地荒原和邊境線上的情報組織,或者說,是鬣狗。”夜郎七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屑,眼神冰冷,“他們嗅覺靈敏,專司打探消息,販賣情報,有時也兼職做一些‘清道夫’的活兒。認錢不認人。”
菊英娥聞,臉上剛恢復的一點血色又褪去幾分,緊張地抓住了兒子的胳膊。
“沖著我們來的?”花癡開問道,體內剛剛平復下去的玄冰煞氣似乎又有流轉的跡象。雖然消耗巨大,但若有必要,他依然能爆發出恐怖的戰斗力。
“不確定。”夜郎七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四周白茫茫的雪原,仿佛要穿透風雪,看清隱藏的敵人,“屠萬仞在此地經營多年,雖孤僻,但絕非與世隔絕。我們與他這一戰,動靜不小,冰窟崩塌的跡象也可能被遠處的人觀察到。引來覬覦的目光,不奇怪。”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別忘了屠萬仞交代的。司馬空可能一直在暗中觀察你。我們此行目標明確,他未必猜不到我們會來找屠萬仞。這些‘風信子’,說不定就是他放出來的眼睛,甚至……是提前布置的棋子。”
花癡開眼神一凜。司馬空……那個隱藏在幕后,算計了他父親,也可能算計了他多年的敵人。如果這些探馬真是他派來的,那意味著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接下來的路途,恐怕不會太平。
“兵來將擋。”花癡開沉默片刻,吐出四個字。他沒有多余的恐懼,只有解決問題決心。
夜郎七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贊許,但更多的仍是凝重。“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加快速度,先趕到五十里外的‘雪狼驛’再做打算。那里是北地少數幾個有固定補給點的地方,魚龍混雜,但也方便我們隱匿行蹤,獲取信息。”
三人不再多,立刻提速。花癡開雖然消耗巨大,但底子雄厚,短時間爆發速度依舊驚人,他半扶半抱著母親,腳下發力,在雪地上留下兩行淺淺的足跡。夜郎七則如同鬼魅,身形飄忽,看似不快,卻始終穩穩跟在兩人身側,警惕地關注著四周任何一絲風吹草動。
風雪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但也阻礙了他們的視線和速度。
就在他們離開約一炷香后,原本他們停留查看痕跡的地方,一側的雪堆微微動了一下,然后,一個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的白色身影緩緩站了起來,抖落身上的積雪,露出一張被凍得發青、卻帶著精明與貪婪的臉。他望著花癡開三人離去的方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從懷中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屬圓筒,對著天空,輕輕一拉尾部的細繩。
“咻――!”
一道幾乎微不可聞的尖銳聲響破空而起,一道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灰色煙跡沖入風雪彌漫的天空,瞬間便消散無蹤。
做完這一切,那白色身影再次伏低,如同雪狐般,悄無聲息地向著另一個方向潛行而去,速度極快。
……
五十里路,在平時對花癡開和夜郎七而不算什么,但在經歷了大戰、心神損耗且帶著狀態不佳的菊英娥的情況下,在風雪中趕路,顯得格外漫長與艱難。
直到天色漸暗,風雪稍歇,遠處的地平線上,才隱約出現幾點搖曳的燈火,如同黑暗中的螢火。
“到了,前面就是雪狼驛。”夜郎七沉聲道,但他的臉色并未放松,反而更加警惕,“都小心些。這種地方,比荒原更危險。”
隨著靠近,一個由粗糙原木和石塊壘砌而成的、頗具規模的驛站輪廓逐漸清晰。驛站外圍著簡陋的木柵欄,里面零星分布著十幾棟低矮的建筑,最大的那棟燈火通明,隱約傳來喧鬧的人聲,那應該是驛站的酒館兼客棧。
柵欄門口,掛著一盞昏黃的氣死風燈,燈罩上滿是油污,在寒風中搖晃,投下晃動的光影。兩個穿著厚厚皮襖、腰間挎著彎刀、眼神彪悍的漢子守在門口,懶洋洋地打量著進出的人。進出的人不多,大多都是些穿著皮襖、帶著兵器的北地客商或者冒險者,神色匆匆,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風霜與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