攣鞮牽馬至,見此含諷。
“軍規里‘私斗’笞五十,還要罰戍邊三日,彼等忘了?”
“我未找你,你卻敢來?”
趙隸怒持馬刷欲斗,攣鞮避之,以私斗當笞五十、罰戍邊三日斥之。
蘇禮忙求情
“攣斥候手下留情!家兄一時情急失分寸,還望軍候看在同屬將軍麾下的情分上,莫要追究。”
攣鞮方松其腕。
趙隸揉著發疼的手腕,痛罵
“若不是你出那斷指的餿計,我能對玉兒下狠手?如今她成病奴,皆是你步步謀算!”
攣鞮卻不以為意
“若無我計,當日若她被侯府帶回,將發遣售之西域鹽穴,或北地煤窟。你見彼處奴婢乎?入者十之八九活不過半歲,終不得完尸。今她得在醫帳曝藥草、飲熱湯,唯斷一指耳,何足哉?”
趙隸聽后,頓時又要沖上去,蘇禮眼疾手快,從身后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拉退半步。
蘇禮乃前趨一步,拳緊握抵于側,聲含銳利:
“攣斥候豈欲以玉兒之困,逼我等屈從?我等同屬將軍麾下,當以軍務為先,不當以同僚親眷為資謀計!”
“是又如何?”
攣鞮坦然承認
“將軍所重,為河西捷功,此事定有人受屈
——不是蘇玉,便是彼等,君等擇何者?”
攣鞮見兩人皆面色陰沉不說話,又上前半步誘導
“今時這般最善:她為安分搗藥之病奴,無人復窺;你等無需復謀脫籍之事,可安心從將軍擊胡;將軍亦無‘私寵奴籍’之議
——各安其位,相得無事,豈不美哉?”
“各安其位?”
趙隸終不能忍,聲顫:
“她之位,便是遭妙玲之流指斷指罵‘無用’?你…”
“不然何?”
攣鞮緩緩道:
“她當眾拒婚抗命,依軍法本當重懲。況斷其指者,你也,非我
——此賬,不及我身。若初時君等肯與我多議數日,勿學項羽輕躁,或連斷指亦可免。”
罷忽笑,他復前趨一步,目落蘇禮身,語含拉攏:
“蕭何追韓信,為漢得良將,然韓信初亦受胯下之辱
——大丈夫能屈,方得后伸。我等往后仍需從將軍擊匈奴,共事之日必多,皆欲于營中立足,焉能不相援相濟?”
蘇禮先深吸氣壓怒:
“攣斥候多慮矣。曹沫劫盟雖勇,終不如管仲相齊以禮
——軍中信義為先,非以同僚親眷為籌碼。經此一事,我等已知軍候行事之法,往后共事,唯論公事,不私交。”
“蘇掾尚少,勿過絕。”
攣鞮抬手想拍蘇禮的肩膀,剛碰到蘇禮的肩,就被蘇禮不動聲色地避開。
他也不尷尬,緩緩道出
“君當知營中規矩
——有用者方得留,方為將軍所重;無用者,不如馬廄之芻。若我真以君等為仇,初時便不遞‘斷指保命’之策,任侯府曳人去,我得清凈,豈不更佳?”
罷,攣鞮不再看兩人,牽著馬轉身離開。
趙隸視其背影,驟抄手中馬刷,擲于側畔馬槽,咬牙問蘇禮:
“他何意?莫非我等尚需謝之?”
蘇禮望攣鞮遠去方向,眉峰緊蹙,半晌方開口,聲壓甚低:
“營中上下,皆聽將軍號令,凡事當以戰事為先。我與他往后尚需共事。他意乃:若我等無用,他何須費神出‘斷指’之策
——他欲我等記此情分,日后共事,勿以仇讎待之。”
趙隸怒極,聲皆變調
“我呸!他日若落我手中,我必令他亦嘗斷指之苦!”
蘇禮滿目愁容,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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