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便讓他去查看趙叢是否備妥去侯府的車馬,與衛去病單獨語。
他退出后。
“跟我說實話,對蘇玉是不是有心思?”
衛去病眼神微躲,最終坦誠承認
“舅父,我不想瞞你,是。但她仍是奴籍,我想先把脫籍辦妥,其他的事,總得等她成自由身再論。”
衛青嘆氣,指出陛下賜良家子并非無因
“你常去醫帳,只怕有些話早已遞回長安——哪怕你二人半分出格事都無,也有人會嚼舌根,說你這年紀總往女眷跟前湊,血氣方剛,易招閨閫之疑。”
去病辯解
“我教她識字認藥時,從未給過好臉色,都是斥罵,營中都瞧見…”
“可你去了。”
衛青打斷他,眼神沉沉:
“你腳往哪挪一步,都有人盯著。陛下賜良家子,一來是堵外面的浮議,二來也是敲打你
——別讓閑事分心。你若不接,便是抗旨,到時候蘇玉脫籍之事,怕是要生變數!”
去病攥著拳往案邊一砸:
“舅父,我行事磊落,何曾越矩?幾句閑話就要受這轄制?既要我統軍,又教我瞻前顧后看人口舌,何以立威?”
衛青把酒卮重重擱在案上,濺出幾滴:
“憑你是剽姚校尉!你當是你一己之事?”
去病不再抗辯。
衛青放緩語氣:
“陛下要的,從不是你心里屬意誰便能納誰,是要個‘守禮安分’的體面。你若連體面都不肯做,軍正司劾疏,明日即達御前
——屆時兵權能不能保,也未可知!”
衛去病肩膊漸弛,聲啞:
“既為陛下賞賜,臣受…然此輩,我一人亦不愿見。”
默半晌,強:
“可令阿蘭留侍,彼為外大母所賜,此總非違逆陛下吧”
衛青搖頭:
“往日可,今時異也。陛下新下旨,你先令一人近身侍疾,為‘遵旨’之態,以便回奏陛下。”
衛去病聽到衛青的話,猛地抬頭:
“舅父!我今為校尉,竟連身側留誰亦不得自主?我已退一步
——昔年見侯府奴婢常被妄指婚配,我掙軍功,本欲自掌己命,今竟…”
他未再續。
衛青凝視之,聲壓低,含千鈞力:
“陛下命你守河西,護千萬生民!若真欲護她,唯有先全自身,令陛下少生疑
——你若安,則她安;你若覆,則她如螻蟻!”
他放緩語氣:
“待此戰畢,再籌謀為她脫籍,再納為妾,只要合律,誰亦不能阻。然此刻不可
——陛下賜人你再三推卻,誰信你對醫奴無覬覦?屆時參你‘私庇奴籍,罔顧君恩’,你何以擔?恐她頸上首,先于你落!”
衛去病半晌無,心念翻涌
——昔年他一時沖動,致苕華被重罰,如今對蘇玉,豈會甘心只納為妾室。
衛青見其色動,緩語:
“眼下先做足體面,待河西安穩,自有轉圜余地。”
衛去病閉目,再開時眼底唯余倦色:
“…喏。”
衛青起身:
“時辰不早,先往侯府,事畢速歸隴西,理軍務!”
衛去病緩緩起身跟著衛青跨出屋門。
蘇禮見二人出來上前一步,拱手道:
“校尉,奴禮有私務想單獨稟告,關乎舍妹脫籍事宜。”
趙叢見狀,扯了扯趙隸的袖子:
“我等去瞧車馬備好了沒”
二人輕步退到廊下等候。
衛去病盯著蘇禮,喉間動了動:
“我知你想說何事——是為蘇玉和張柏的婚配之事。”
蘇禮一愣,隨即躬身:
“是。”
衛去病別開視線,聲硬:
“彼等二人兩情相悅,若許婚配,可借嫁娶脫籍。舅父若能出面跟侯府提一句,這事能順些。”
衛青看了眼衛去病緊繃的側臉,轉向蘇禮:
“你具體是何章程?”
蘇禮垂首:
“侯府若開恩,舍妹嫁張柏為婦,按漢律,三年后和離,她便能以‘良人棄婦’身份脫籍,不用再受侯府轄制。”
衛去病拳緊握又松開,沒作聲。
衛青瞥見他的神色,放緩語氣:
“這法雖繞,但合規制。待會見侯府秦家令,我親自提此事,料彼等不敢輕慢。”
他轉向衛去病,聲音沉了沉:
“眼下能讓她穩妥脫籍,這是最順的,你該懂‘先求存,再求全’之理。”
衛去病喉間滾動,半晌道:
“…我知曉。”
衛青望見他眼底的郁色藏不住。拍其肩:
“走吧,去侯府!”
蘇禮拱手:
“謝校尉成全。”
衛去病率先邁步出門,衛青看了眼他的背影,朝蘇禮擺了擺手:
“跟上吧。”
廊下趙叢、趙隸見他等出來,忙迎上前:
“車馬已備妥。”
衛青點頭:
“走吧,去侯府。”
一行人往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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