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視線停頓幾息,朝著左邊延伸,這個位置,瞧不見對方左肩有沒有淋雨。
朝懨到底是太子,應當不至于將自己置于險境。
顧筠想著,沒再多管,他乖順地跟在對方身后。走了很長一段路,暗處依然有人盯著,他沉著氣,正在此時,朝懨停下腳步,收-->>起了傘。
雨水順著傘尖,流了一地。
他將傘遞給李瀾,朝顧筠伸出了手,道:“來。”
前方是座別院,地點較偏,灰白墻壁之上,探出一支光禿禿的海棠枝丫。
有人打開院門,院子不大,一進式,很是清雅,從頭至尾,鋪有平整的地磚,雨水打出一層層亮晶晶的漣漪,環顧四下,到處掛著漂亮的燈籠。房檐之處,一只驚鳥鈴,嘩啦啦作響。
朝懨笑著說道:“東宮人多,你不習慣,我們就在外面過新婚之夜,如同普通夫妻一般。”
顧筠對上對方眼睛,猜出對方的意圖,抬手放在對方手上,手指微屈,未曾向下扣住對方,對方率先扣住他的手,很緊,緊得他都覺得有些疼痛。
“殿下。”顧筠喚了一聲。
朝懨放松了力度,拉著他穿過院門,繞過影壁,來到繞著四下建筑修了一周的走廊。腳底與廊道發出清脆響聲,朝懨同他說:“自此以后,結發千春,白首如新。”
他這話并沒有壓著聲音,隨行之人全然聽見。顧筠配合地應是,到了正房,兩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端來酒壺,兩人面前的酒杯都被清亮酒水斟滿了。
朝懨端起酒杯,顧筠學著他的模樣,端起酒杯。兩只酒杯輕輕碰撞一下,顧筠斂著情緒
,低頭飲去,入口淡淡的,是水。他放心了,一飲而盡。
朝懨道:“天公不作美,否則今夜便能看到燈會了。”他放下茶杯,指向外面隨著冷風搖晃的數盞燈籠。
顧筠道:“殿下有這份心,臣妾就很高興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約莫一炷香后,李瀾走了過來。
“殿下,劉提督的人走了。”
朝懨示意顧筠同他換身衣服。顧筠這時方才注意到對方左肩濕透了,不過這時再說什么,未免顯得有些矯情,他選擇無視了,走在對方身旁,問道:“殿下,為什么不像上次一樣,把劉提督的人借事攔下?”
顧筠所說的上次正是朝懨去往孟府,勸架反而受傷,出宮尋找大夫那次。
朝懨回道:“總是如此,對方會起疑心。再則,總要給劉提督漏點什么,否則對方駐扎東宮,什么也沒窺到,惹惱皇帝,換個聰明的人,反而不好了。”
顧筠皺眉,他聽朝懨這話,算是徹底明白朝懨和皇帝的關系不好,但有些地方,他沒有想明白:“聽你這話,陛下像是知道劉提督不夠機靈,為何還派他來?”
但凡劉提督機靈,他就該知道不能仗著皇帝的寵信,肆無忌憚地監視太子。
朝懨笑著靠了過來,靠得不近,很有分寸地隔著一些距離:“好用比忠心重要,忠心比機靈重要。皇帝是老了,但他還沒傻。”
顧筠聽懂了。
兩人到了臥室,朝懨先換衣服,顧筠后換衣服。里頭備了數件衣服,都放在靠墻的柜子里面。
兩人前后衣服款式不同,但衣服里外層材質同之前一般。顧筠鞋子濕了,順道換了鞋子。對方心細,竟在此也準備了他的尺寸的鞋子。
作罷,戴上斗笠,穿上蓑衣,同行來到城郊。
城郊四散著村落,這里連路也沒有,顧筠深一腳淺一腳,險些陷在泥坑里面,終于來到目的地。
這是一片隱匿于樹蔭之間的普通房屋,距離最近的村落,差不多一里。
顧筠算著時間,如果中途無事耽擱,從東宮出來,抵達此地,兩個時辰左右。
房屋前方立著一人,對方與李瀾交涉過后,引著他們進到其中一間房屋。
房屋里頭,擠擠攘攘,有著十來個人,其中一人格外突出。
此人中等身高,穿著一身黑色長袍,袍子沒有花紋,配搭一雙輕巧布鞋。他的皮膚偏白,同其他人立在一起之時,簡直像只白鶴。
但這只白鶴不知道是太疲倦了,還是天生如此,一眼看去,總覺得這人眼睛沒有睜開,像是新褲子上頭沒有拆開的扣眼縫。
對方先行上前一步,向朝懨行禮,罷了,看向顧筠。眼睛雖然很小,但是目光很有存在感,能夠叫人瞬間察覺到他在觀察自己。
僅僅兩三息,對方就收了目光,笑著說道:“該怎么稱呼您?”
“你們自己認識認識。”朝懨走向堆放材料的地方,檢查材料。
顧筠想了想,對此人道:“我姓張,家排老二。”
對方聞,笑得厲害起來,道:“張二兄。”他的眼睛因此瞇成了一條縫,“我姓賈,單名一個鳴字,大家都叫我賈老大,不過若是張二兄,便叫我名字吧。”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