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岳接過信,拆開封紙,里面只有薄薄一張紙,兩指抻展開來。紙面端正寫著——
“太子朝懨,去歲四月被圣上立為太子,十年前,有過一次遇刺,后心口有一道不太明顯的暗紅箭傷。
“秋末,太子奉旨前往馮云山,剿滅白蟒軍,剿滅收尾之時,隨行將領白澄好大喜功,不聽指揮,致使太子所率小隊遭到萬念俱焚的白蟒軍殘軍主力,不顧后果,瘋狂進攻。
“小隊幾近團滅,太子跌入贠河上流,生死不明。
“經查,贠河屬于中型河流,上流異常兇險,自上流尾部開始,出現一條分支,主河至中部,又有一條分支。
“主河流經潭州州府以及轄下一個縣城
。
“主河上流分支流經南菱府直轄下的兩個縣城(朱陽、燕臨),主河中部分支流經天承州轄下一個縣城。
“太子乃是國之根本。
“未免人心惶惶不安,生出事端,圣上同丞相們私下商討后,決定在確定太子當前狀況之前,對外宣傳太子剿滅白蟒軍之時,受了些傷,現于太子府安心療傷,不見外客,并暗中派人尋找太子。”
薄薄一張紙,寫滿了黑色的字。
孟丞相的話,至此而終。
他相信寫到這里,如果“林岳”真是太子朝懨,那么對方就應該相信自己就是太子朝懨。
林岳確實相信自己就是太子朝懨了。
他看著信上的字跡,仔細回憶那些畫面,回憶到最后,之前那個被自己遺忘許多內容的夢膨脹起來。
他想起了完整內容。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紹承天命,撫御寰宇,夙夜祗栗,惟宗社之安、國本之固,不敢須臾忘。比者儲貳未立,中外遑遑,思得元良以系天下之心。
皇九子朝懨,日表英奇,天資粹美,孝友根于性成,仁德協于輿望。事朕則晨昏問膳,克盡子職;臨民則寬仁有度,屢彰善政。文武臣工,咸稱其賢;黎庶黔首,胥頌其惠。此誠天眷宗社,畀以棟梁之材也……
……
布告中外,咸使聞知。
欽此。
安慶三十年
四月十六日
當時,他跪在大殿金磚上面,燕王站在他的面前,手拿圣旨,用著尖銳的仿佛太監的嗓音,宣讀他被立為太子。
夢中內容完整想起之時,腦海之中涌進大片大片的畫面。
畫面連成了一段一段的往事。
林岳想起,燕王之所以嗓音不同正常男人,那是因為他年輕的時候,被傷到了命根。他又想起自己跌入贠河時的場景……
“殿下!”寧付見到太子發病似的,身體顫抖,太陽穴青筋暴起,滿頭是汗,發出沉重的呼吸聲。一時之間,慌了,六神無主,忙去看他。
太子把他推開了,雙手抱著腦袋,信紙在他指間變得皺巴巴。他把牙齒咬得咯嘣響,格外嚇人。
“殿下!”寧付又喊了一聲,對方仍然不做應答。
第43章
寧付心道:自己莫非闖出什么大禍了。他爬起來,朝門撲去。
手掌方才接觸到門栓,就被呵斥住了。
“慢著!”太子道。
寧付回頭,太子放下了手,撐著洗臉架子,重重喘息幾聲,道:“無事。寧千戶,可帶了還魂保命散?”
寧付聞,立刻說道:“還魂保命散這東西沒有,太貴了,不過我帶有七厘散,一樣可以止血止痛,只是沒有通竅醒神之功效。”
從前襟內縫口袋里掏出藥瓷瓶,又在屋里翻出只碗,勺上清水,一并恭敬交于太子。
忙碌過后,他忽而反應過來,猶豫不決看著太子,“殿下,您是想起來了?”
太子服下了藥,整個人緩緩舒展,沒有回復,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寧付,隨手放下碗,朝外面快步走去。
寧付心道:真是問了一句蠢話!殿下記性著實好,居然記得他這個只見過兩面的人。他疾步跟了上去。
房門已經開了。
他自然的將稱呼換作郎君。
“郎君,請您在此安歇,大夫很快就會到了。救人的事情,您不必擔心……”
朝懨從人手中牽過寧付的馬,翻身上馬,道:“廢話莫多,你倆同騎,跟我走。”
寧付擋到馬前,道:“郎君,您怎可將自己置于危險之中?除了鄉紳,還有府兵。三郎去找南菱府同知,請府兵了!”
朝懨拉緊韁繩,道:“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