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筠垂手去逗大囡。
朝懨抬眼看他,不過一眼,又垂下視線:“你是知道我的想法,我是想要你過完年再去做事,然而大局重要,再則,你也很想爹娘吧?無論如何,我支持你。”
顧筠動搖得越發厲害了,或許是動搖得太過厲害,觸了底了,他又清醒過來,彎起眼睛,應聲好。
朝懨眼睛晦暗一瞬,他的嘴角輕微翹起,拉著大囡的手,在他的臉上碰上一下,軟和的像豆腐:“消息同我們往來勤快一些,別叫我們想念。”
即便朝懨不說,顧筠也會如此做,但他又不想要看到馬累死,所以特地叮囑一句信件不要加急。
你連牲畜都能考慮到。
朝懨應好。
顧筠要帶去北境的東西不多,很快收拾妥帖,當天下午就走了。臨別之前,未免舍不得,他多看了朝懨與大囡幾十眼,等到走時,告別的話不說,干脆利落走了。
朝懨擔憂出現意外,撥了一支軍隊跟隨,為首之人他曾見過,正是華雀。一行人浩浩湯湯地北上,因是快馬加鞭,所以一個月不到就抵達北境固金鎮。
第170章
準確來說是固金州城。
固金鎮設在固金州城,它靠近邊境,從京城往北來,最先抵達地是州城,前者是純軍事防御區,而后者是國家行政管理區,如果以人體類比,前者是血肉,后者是骨架。
顧筠換區栽種麥種之所以沒有換到固金州城,而是換到同為鎮的固金鎮,是因為固金鎮是最先整頓出來的,現在已經穩定了,另外便是鎮中有大量屯田可以征用,而州城那邊農田糾紛還沒明晰。
許景舟得知此事,調了一波人去到顧筠身邊。
說是保護他的安全,實際上固金鎮已然被他一套操作下來,地頭蛇皆伏,幾乎沒有危險,現下只待整改妥帖,以便得到一個穩中向好的發展趨勢。
許景舟真正的目的是為告訴朝懨,他們兄弟感情極好,見不得對方有一點不好。
——他們在這里就是真正的家人,互相依偎。
顧筠被團團圍著進了固金州城,一路向著固金州城總兵府去。既然來到此地,總不能不去見見許景舟。
路上,他看了看此地百姓,雖然衣食住行都不如京城百姓,好些人還在領賑寒粥與棉衣,但精神面貌卻是極好,不輸京城百姓。他還注意到此地按照君令招募的新軍,個頂個的板正,頗有那股華國軍人味兒,不必多想,他便知這些人都在許景舟手里過了一遍。原來此地的士官,瞧來就不大好了,當然,這是對比新軍,要是對比從前,那肯定是好了一大截。
兩人于總兵府相見,互相問了近況,確定無恙,許景舟好奇地摸了摸他的肚子,數月過去,經過鍛煉,已然恢復當初,平坦緊實。許景舟不由詢問到底怎么生出來的。
顧筠輕描淡寫說了如何生的,奇地許景舟嘖嘖嘖幾聲,他隨口就問孩子長成什么樣子,小名叫什么?
顧筠說好看,又說叫大囡。
許景舟說好嗲的小名,顧筠就把鍋推給朝懨,說朝懨寵他,故而取了這個小名。
說起朝懨,許景舟忙碌到放松下來就開始發怔的腦袋,瞬間泛起狐疑,他問顧筠這次來此,朝懨什么反應。
顧筠說:“特別支持。”
許景舟唔了一聲。片刻,說你休息一會,等會吃飯,你現在看起來很是疲倦。
很是疲倦?是嗎?顧筠等到許景舟走了,拿起鏡子看去,果不其然。他想是自己趕路趕的,但這個念頭只在心中繞了一瞬,便被他抹去了,他分明是太過想念朝懨與大囡所致,現在就這樣了,以后分離……他可會后悔?他不知道,他越去想越覺得疲倦,蛛網中的蝴蝶一般。
干脆不再想了。
直到現在他才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優柔寡斷,憂思甚多之人。
在總兵府歇了一晚,第二天用過早飯,顧筠就領著一堆人前往固金鎮。
許景舟送他,與此還有李瀾以及幾個看起來特別機靈,干勁十足的男男女女,倒也不是個個強壯有力,有甚者瞧來瘦瘦小小。
顧筠知道只是許景舟和李瀾找的得力助手,興許以后還要與他們打交道,所以顧筠問了他們姓名。
幾人顯然是聽過他的名號,聞,即刻回話。
給顧筠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矮個女子和一個高黑男子。
前者過分聰慧,一句話不光說了姓名還恭維了他,說了自己現下做的什么;后者倒是一板一眼的回話,不過許景舟在旁說此人武功高強,干活利落,很有一股野性與熱血,不輸郭陽泉。
兩人都是前段時間收羅到的人才。
顧筠心道:“那真是太好了,可以減輕你們的負擔。”
許景舟說是,然后貼近,用氣音同他說,固金鎮這頭整改好后,我打算把書中能夠用上的人物都抓到手中來替我干活,你要幫我。
別說此事是為了兩人共同目標,只是單為許景舟的私心,只要對方不傷無辜,他都會幫的。
顧筠應了下來,不久之后,抵達固金鎮就開始做活。之前已經淌出路來,現在只要查漏補缺,再調整細節,以便適應當前地區即可。
他帶來的利民司官吏,有了基礎物理化學知識,用起來都很趁手,為長之計,顧筠不單單要他們做事,還教他們每一項的原理以及選種意義。
大家又冷又凍地頂著天日干活,險些成了寒尸,好在吃得好,不曾消瘦病弱下去。為此,他們口中時常抱怨,但因為計劃推進順利,他們的精神狀態卻是一天比一天好,每一雙眼睛都很亮,這是看到天下百姓都能裹腹的緣由。
顧筠也是累的,但他不比其他人興奮少,投入自己熱愛的事業,看著世界面貌被自己改寫,成就感更是難以形容,不過靜下來時,他仍是很想念位于京中的朝懨與大囡。
他時常寫信給朝懨,或許是思念已經控制不住從身體里流出,他每每提筆寫信,都要寫上好幾頁來,無論事情大小,細細地說。
朝懨也時常給他寫信,說起京中變化,說起大囡變化,偶爾提及正在做的事情,都是厚厚的一封。
兩人通了幾次信后,居然不約而同地想要在信尾說上一句要不要見面,折中一個地方,可這句話在基于現實,想了又想之后,到底刪去了。
日子零零碎碎的過去,很快來到除夕,當天,顧筠帶著利民司一些人去了固金州城總兵府,同許景舟等過。許景舟是愛熱鬧的,當天夜里,燈火輝煌不盡,絲竹管弦不絕。顧筠置于其中,倒也舒坦。
第二日,朝懨送的新年禮物就到了。顧筠拆開了,見里面有一只渾然天成的竹枝模樣的玉簪,覺得精巧,便戴了起來。
出門贏得一片好評,就連許景舟也說好看,順帶問問他沒有給朝懨送新年禮物,作為臣子,他早送了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