謅四和另外一個名喚周瑋的夜行衛都顯出羞愧之色,道:
“她拿到銀子后,說肚子疼,要去茅房。畢竟是個女孩子,我們就沒有在外面守著,隔了那么一點距離,誰料對方拆開一塊茅房板子,仗著小身板,鉆出去,跑了。我們反應過來時,對方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
顧筠道:“沒事。”
顧筠就是瞧著她機靈,想要把她收入編制——小偷基本無父無母,好一點的有師父帶著,不好的就是一個賊頭管著
。
小偷小摸,到底不是正業。
對方如果愿意給自己找個出路,他就把她帶到作坊那邊,管吃管住給零用錢,讓她給王工匠打下手,等到對方再大一些,就讓王工匠帶著她做事,當個幫手,幫著王工匠教導其他人。
王工匠一人,精力有限。
不過對方既然跑了,那就不談了。如果后面遇上了,再說。
顧筠望向后院墻頭,正想爬上竹梯,看看許景舟之前趴在上面,罵罵咧咧什么。
不遠處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
顧筠扭頭看去,只見大夫蹲在茅房前頭,罵道:“哪個缺德鬼把我茅房拆一個洞出來!今天真是倒了霉了!跟那小師父一樣倒霉。”
顧筠福如心至,指著后院墻頭,道:“跟這有關嗎?”
大夫道:“怎么沒關?有關。小師父救的人,今天醒來了,一大早,從這里翻出去了。那個缺德鬼,不說謝謝小師父,也不說謝謝我,就這樣逃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許景舟趴在墻頭罵罵咧咧,顧筠心道。
他問:“醫治此人需要多少藥錢?”
大夫道:“小師父已經支付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說是后面來付。”
顧筠道:“后面一部分我來付。多少?”
.
許景舟離開醫館,走出數里,迎著吹來的林風,冷靜下來了。
因為救來那人從醫館逃跑,他這一天都覺得煩躁,故而碰上不一致的看法,來不及細思,整個人便炸開了。
現下冷靜下來,他就覺得自己不該跟顧筠吵架。
他調轉方向,穿過這片極為狹小的人造樹林,打算回去。細雨打在葉間,密密匝匝,如同鼓點。踩過濕答答的腐葉,忽而聽到一道極為尖利的叫聲。
什么鬼動靜?
許景舟背后起了一層寒毛,正要加快腳步,隨后又聽到一聲接一聲地求救。許景舟來不及多想,隨手折了一根粗壯樹枝,循著聲音,疾馳到了聲源。
“殿下饒命!我保證不會將您殺了太后的事情說出去,您饒了我吧。我不像兩個哥哥,我嘴最嚴了,而且我也不像他們貪財……”
許景舟站在林間,一個身著布衣的女子狼狽摔在地上,在她前方,有著幾人。
“嗖——”羽箭破空之聲傳來。
許景舟看到那個女子心口被一箭射中,對方衣上暈開血色,渾身抽搐,絕了氣息。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眼,看向出手之人。
這是一個年輕男子,穿著幾乎與灰暗環境融為一體的黑衣,容貌極盛,并非艷麗,而是俊朗。對方眉骨較高,朝下傾出一片陰影,嚴嚴實實蓋住眼睛。
冰涼雨水順著對方的臉龐往下流淌。
許景舟和男子對上視線,不過一眼,他便認出了對方。
此人正是太子朝子鈺。在他身后還有幾人,其中一人乃是李瀾。
許景舟心跳加速,往后邊退邊道:“我來得不巧,這就走了,你們慢慢處理。”
朝懨抬起濕漉漉的眼簾,從李瀾手中接過一支羽箭,搭上,拉弦——
第93章
.
陰風陣陣,烏云翻滾,樹葉“嘩嘩啦啦”作響。細細的雨水滑過深綠葉面,砸到許景舟臉上,他定住了腳步,看向對方。
朝懨道:“你聽到什么?”
許景舟道:“什么也沒聽到。”
朝懨笑了一聲,四下嘈雜的聲音把他的笑聲淹沒了,他垂下眼,松了手指。
羽箭飛出,勢如破竹。
許景舟只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他握緊了手中樹枝,白色樹漿從折斷之處溢出,黏黏糊糊往下流淌,苦澀味道直往鼻腔里面嗆,頭腦因此清晰。
他盯著射來的羽箭,銳利的箭頭已被雨水打濕,距離他越來越近,“唆——”他聽到羽箭飛來的細微之音,耳朵泛起疼痛。
羽箭擦著他的腦袋而過,堅硬羽毛劃破了他的耳朵。
他伸手摸去,摸到鮮紅血液。
那一支羽箭直直沒入地里,尾部還在震顫。
“談談?”朝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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