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當即都驚了,沒想到她睜眼說瞎話。“孟浠,你不能公私不分吧。明明就看到了,為什么說沒看到?”
“我本來就沒看到。”孟浠理直氣壯,當著工友面絲毫不怯。“我急著上班,哪顧得上旁的。你自己遲到曠工,關我什么事兒?”
“我沒說關你事,我只是讓你實話實說。”
“我說的就是實話,我什么都沒看到。”
孟浠沒說她說的是假話,只是說自己不知道。我知不知道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不愿意給你作證,你能奈我何。曠工,這一筆記上,舒窈你別想往上升。
沒人作證,舒窈被記了曠工,但她絲毫不慌。孟浠,你自以為自己很聰明是不是。就你這做派,等我找來當事人,在領導那里你以為你能有什么好形象。
領導走了,舒窈故意開口問孟浠。“為什么說假話?你明明就看到了。”
“我說什么假話了?我看沒看到我自己不知道嘛,我一心急著上班,我什么都沒看到。誰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了,曠工還找個救人的理由。”
“孟浠、”她氣的咬牙。“你就是個小人。”
“你欺詐我賠你那么多錢,你又算什么好人?”
“你賠錢是因為你做錯了事兒,你扎我車胎你還有理了是吧?”
孟浠被她懟的氣結,看周圍人在看她們,她一時間后悔不該吵起來。孫家二老還說舒窈溫柔大方,看看她針鋒相對的,哪里溫柔了?
“懶得理你。”
孟浠走了,許姐過來拍拍舒窈的肩膀。“別搭理她,那就不是個好人。她不作證拉倒,明天你找那個被你救了的人,讓他來一趟說明情況。”
“好。”
翌日下班她騎車飛快的離開,想著先去找周大林。也不知道他上什么班在不在家,反正先去一趟看看情況。被扣獎金沒關系,她在意的是自己的榮譽。她知道今年年底車間主任就該退,她平常工作能力有目共睹,不能因為曠工而影響。
正想著早晨下班了去找他,剛換了衣裳出來,就看到門口那邊十分熱鬧。來的正是他,他沒錢做錦旗,用一塊紅布拉了個不大的條幅。上頭寫著感謝的話,正在跟領導說話。
“我營養不良昏迷不醒,要不是她可能就餓死凍死了。非常感謝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領導看他那身形,已經信了七分。這人太瘦了,比麻桿都不如。人怎么能瘦成這樣,簡直都脫了像。臉頰深陷,眼窩凹陷,面黃枯瘦的。
“醫院有就診記錄,可以查看。”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這是醫生給開的營養品,您看。”
有這些證據,當然完美證明了舒窈昨晚的確是救人去了,而非無故曠工。正趕上下班時間,領導當眾表揚了她。
“舒窈同志見義勇為,廠里會記著的。在這里,我代表廠里特別嘉獎,舒窈同志是我們全體的表率。”
圍著的掌聲如雷,一時間舒窈出盡了風頭。目光和對面的孟浠對上,她無聲的開口。
善惡有報,老天有眼。
孟浠咬碎了一口銀牙,原本以為用這一點打擊她的,結果這才一個晚上過去,不僅沒打擊到,反而讓她再次出了風頭。
事情這么快就解決了,舒窈也放下了一樁心事。前世因為一大家子要照顧,她顧著倆孩子身體不好,工作沒多努力。有時候孩子生病她只好請假,甚至曠工。所以升職肯定沒她的份,盡管她能力不弱。
今生,她是希望自己能往上走的。距離改革開放還有十幾年,這十幾年都得在廠里討生活。升職不僅可以有社會地位,工資也會高一些。
被領導表揚了,等大伙散去她和周大林結伴離開。“你拿什么做的條幅?”
“家里找了塊兒布。”
“今天上什么班?”
“中班。”
“那你昨天是下班路上暈倒的?”
“嗯。”
“吃早飯了嗎?”
周大林點頭,含笑說吃過了。可他那話剛落地,肚子就咕嚕嚕叫了起來。一時間他非常羞窘,臉紅的像大紅布。
“走吧,我請你吃飯。”
“不,不、”他擺手:“我回家吃就好。昨晚真的非常謝謝你。”
“走。”
舒窈強硬拉著他,將人拽進食堂。她身上有錢有糧票,要了兩碗稀飯五個雜糧饅頭。一疊咸菜是免費的,但限量供應。
“趕快吃。”
周大林低著頭,努力忍著不讓眼淚掉落。舒窈本來是不想問,但實在是擔心他。
“你爸,他經常喝酒嗎?”
“嗯。”他聲音哽咽:“我媽死后他就這樣了,現在沒有酒不行,會發瘋。”
“你的工資是不是都在他手里?”
周大林從來不跟外人說家里事,今兒個卻是敗在了她真切的關懷下,一五一十的說了清楚。
他一出生母親難產去世,三歲前是爺爺奶奶帶著。爺奶去世后他跟著父親生活,父親說是他害死了媽媽,對他非打即罵。父親酗酒不好好上班,爺倆有一頓沒一頓的。初中畢業他代替父親去上班,但工資父親都會拿走。
“自己偷著藏一些。你別犯傻被他欺負,你母親的死跟你沒關系,不是你的錯。別被他偷換概念欺壓了,你要自己為自己著想。如果你媽媽在天有靈,也肯定希望你能支棱起來,別被酒鬼父親拿捏。”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中晶瑩的淚花。“真的嗎?媽媽不會怪我。”
“當然。哪個媽媽會怪自己的孩子呢?女人生產本來就兇險萬分。更何況你是一個孩子,你什么都沒做,怎么能怪到你頭上呢。”
周大林淚珠滾落,抬手抹了一把飛快的-->>低頭吃飯。記憶里父親對他非打即罵,鄰居們剛開始也會勸。可他爸不分青紅皂白跟鄰居吵架,大家不愿惹醉鬼,漸漸管的人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