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得上班了,你白天在家多休息。”
“好。”
男人吃完飯上班走了,她在家里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她就不是個閑得住的人。
將來回搬動的衣物和床單拿出來泡盆里,屋里衛生打掃后正好清洗。廚房仔細看了看,沒發現什么需要清潔的。
“一個單身男人,家里居然這么干凈。”
他真的打破了她的認知,有些不可置信。前世兩家鄰居很多年,但她基本沒進過他居住的小院。倒是聽鄰居說過他家里很干凈,那時候她完全沒在意。
被褥都是拆洗過的,衣柜里衣裳或掛或疊都十分整齊。窗戶上半截是窗紙,糊的很整齊。下半部分是玻璃,清晰的好像沒有似得。屋里采光很好,十分亮堂。
她在院里洗自己的衣裳,隨手將他換下來的籃球背心也給拿出來放盆里。正在清洗的間隙,有人從外頭走了進來。這時期沒有外來人口,大家都是認識的,所以白天基本不關院門。
孫耀祖進來就看到她手里拿著件男士背心在擰水,感覺腦子一下子就炸了。孫家在西蘇家在東,昨晚他貼著東面墻聽了許久。什么聲音都沒有。早晨看到蘇向東騎車走了,他還是忍不住過來。沒想到就看到這么一幕。
“舒窈,你干什么呢?”
舒窈被他嚇了一跳,手里的衣裳重新掉回盆里。她伸手再次撈出擰水,對著他眉頭深皺。
“你瞎啊,這還用問?”
她淡定的擰干水分,將衣裳用撐子掛起來。眼看她如此熟稔的做這種事兒,孫耀祖完全繃不住了,過去一把將那件衣裳給扔到了地上。
“孫耀祖,你有病是不是?”姑奶奶剛洗好的衣裳,你就給我弄臟了。
“你怎么能給別的男人洗衣裳?”
“你腦子壞了就去看病。這是我男人的衣裳,我怎么不能給他洗。”
“你、”孫耀祖要瘋了,伸手抓自己的頭發。“舒窈、你……”
“我什么?”她指著門口。“趕快給我走,這里是我家。”
“好,好的很。”孫耀祖昨晚一夜都沒睡好,光是聽墻根就費了他不少精力。此時腦子在極度的氣憤后,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們結婚不到一個月你就要離,離了沒幾天你就跟隔壁這男人領了證。你好好說,你們倆早就有一腿了吧。”
她雖然早有準備,經過前世那么多年,她已經看清孫家人的嘴臉。但這刻薄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她還是氣的渾身發抖。
“孫耀祖、你潑臟水的工夫有一套啊。”她剛才已經拿起小盆,舀了大盆里的水沖他潑了滿頭滿臉。迎著他不敢置信的憤怒眼眸,她繼續輸出。
“你們家買賣人口,逼迫我嫁給你。”她看到有人躲在大門口偷看了,這臟水絕對不能讓孫家潑給她。既然你們不仁,可別怪我不義。
“我給你們孫家當牛做馬十年,最后想換個自由都做不到。你們逼迫我嫁給你,想要一輩子困住我。憑什么啊,現在是新社會了,解放了。我為什么不可以反抗,我被壓迫十年還不夠嘛。”
“你說我們逼你?”
“不是嘛。你們家買我回去,這些年我掙的錢手里一分都沒有。我得上班,回家還得洗衣做飯。舊社會的長工還有工錢呢,我呢?我還被你們逼著嫁給你。就是想把我綁死在孫家,一輩子給你們當牛做馬。我不要,我就是要反抗。”
他的聲音控制不住的放大,她的聲音也不小,剛才只有倆人探頭探腦,此時已經多了好多。有些人已經進到大門里。
“封建包辦婚姻是違背婦女意愿的,政府說可以離。”
“你們家也太欺負人了吧。舊社會家里買回來的丫鬟,那也會給適當的月錢啊。你們家十多年使喚人,還讓人家上班養活你們,是不是太過分。”
“天哪,舒窈這么慘。被賣給孫家洗衣做飯,居然還得掙錢養活他們?”
“難怪她自己工作,穿的衣裳卻都是舊的打著補丁的。反倒是孫耀祖吃的好穿的好。”
孫耀祖聽著周圍鄰居的議論,那顆因氣憤而狂跳的心開始慢慢冷下來。本來被她離婚,他們一家子都是氣憤不已。可是她離開后,他們也發現了,那個家離開她還真是一團亂。
衣裳他娘給洗的不干凈,也不會熨燙平整。他娘本來就不會做飯,這些年舒窈就是上白班也會提前把飯做好。她離開了,家里就他娘一個女人,可他娘做的那飯實在難以下咽。
衛生沒人收拾,飯跟豬食有的一拼,習慣了家里干干凈凈井井有條的他們,一時間實在受不了。他父母在家里吵架,他娘被他爹懟的一口氣沒上來,病倒了。
他昨天實在受不了,想著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去哄她回來。可沒想到她居然嫁人了,她怎么能嫁給別人呢。她是孫家的,她走了孫家該怎么辦。
“舒窈、當年如果不是我爹花大價錢從人販子手里救下你,你早就被賣進窯子了。你現在這么說,你不虧心嘛。”
之前這話是他父母在說,他對于她的背棄十分惱怒,壓根不想挽留她。可如今她離開后家里的混亂,讓他終于生出指責的心思。
“這些我早就說過,你們幫我,我用十年報答,難道還不夠嗎?舊社會賣身的都可以贖身,難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是啊,十年也夠贖身了的。”
“現在是新社會,可沒贖身這一說。買賣人口是犯法的,要被關起來挨槍子。”
“聽到了嘛孫耀祖、”舒窈趁著這句話開口:“該還的我都還了,別再挾恩以報。當年你父親花了八十八塊大洋,按照糧食購買力來算,也就現在不到三百塊。我工作將近七年,一年工資有富裕。”
孫耀祖徹底說不出話來,張口結舌腦子都好似打了結。一直以來用這個話術,她每次都是一副十分感激的神色。只要這么說了,讓她做什么她都會去做。
剛到孫家的時候她根本不會做家務,皮膚細嫩十指纖纖,會彈琴畫畫,十二歲已經初中畢業。可以看得出來,家境絕對比孫家高出很多個層次。
他娘用這樣的話術,將她調教成家里的傭人。洗衣做飯無所不能。在解放后孫家跌落谷底,她通過紡織廠的考試,成為了正式印花工。每月不少掙。而且開工資就乖乖的交給他娘,在家里沒任何支配權。
就好似已經被馴服的掌中鳥,一夕之間卻掙脫那無形的繩索飛上天空,再也不由他控制。
四周的指責聲讓他不敢再提那茬,不甘心就這么放棄,可那繩子卻再也握不住。他會算賬,當然知道舒窈這些年給家里創收多少,早已超出當年買她的價值很多很多倍。之前她都不懂的,為什么如今一下子這樣。
“我已經嫁人了,以后請你不要再來我的家。”
舒窈開口趕人,他渾身濕漉漉的像落水狗,在眾人的指責中狼狽的離開了這個小院。有人目露憐憫,人總是下意識的同情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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