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林序南所有的不安,并不是源于對科研方法的質疑,而是因為自己簽下那份風險極高的合同后,他把太多責任和后果攬在自己身上。
林序南害怕自己出錯,害怕哪怕一絲差池會波及到裴青寂。
關心則亂,才變得格外謹慎。
裴青寂目光柔和下來,聲音也比之前低了幾分,“不用怕,有我在。放手去做就行。”
林序南沉默了片刻,終于輕輕嘆了口氣。
他知道裴青寂在安撫自己,也知道他其實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其中的風險,卻仍舊要用這種近乎輕描淡寫的口氣,為自己撐起一層保護。
“那我……先去建模型。”他說著,語氣還是帶著一絲猶豫,卻已不再推拒。
裴青寂微微點頭,眼神里閃過一抹放心——放心并不是因為方法萬無一失,而是因為林序南。
林序南沖著裴青寂和鐘漸青點了點頭,背影在洞窟燈光下被拉得細長。
他走得并不快,仿佛仍在心底反復權衡。
但沒人能看見的是,那背影的僵直里,藏著他下定的決心。
而留在原地的裴青寂,也只是默默望著那背影,手指在防護手套里輕輕蜷起。
鐘漸青望著林序南的背影,直到那身防護服徹底消失在洞窟門口的陰影里,他才緩緩收回目光,胸口卻仍舊像被壓了一塊石頭。
轉頭看向裴青寂時,忍不住開口,“你有多少把握?”
“有一些。”裴青寂的聲音很穩。
可短短幾秒后,他又輕輕補了一句,“但不多。”
鐘漸青:……
“那你怎么敢的?”鐘漸青盡管壓著聲音,但仍控制不住聲音有了幾分破音,在這原本安靜得只剩下呼吸聲的洞窟里顯得格外刺耳,“你怎么敢讓林序南就放手去試的?”
他不是不懂——
這件事即便做好了,都有可能承受輿論的壓力。
若是失敗,更會被外界大做文章,成為眾矢之的。
“他的壓力已經夠大了。”裴青寂的聲音低了下去,語氣中帶著些不易察覺的心疼。
“你們兩個,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護對方,但也就是你們,不用多說什么也能懂彼此。”鐘漸青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嘆,“但凡是換個人,可能都會因為沒辦法共情,跟不上對方的思路,天天吵個不停了。”
裴青寂聽了這話,竟輕輕笑了出來,笑意并不明顯,卻像是從心底冒出來的一點柔光,“他很懂事。”
工作人員看著鐘漸青和裴青寂從洞窟中出來,迎上來,神情凝重,拿著一個表格對著他們開口,“鐘主任,我們剛對洞窟進行了勘察,這個洞窟的穩定性并不強,而且能同時容納的人數有限,你們之后的工作需要小心,不然有可能會面臨塌方的危險。”
鐘漸青皺起了眉頭,“這個還能再進行加固嗎?”
“我們已經盡力了。”工作人員也顯出了幾分局促和抱歉,“但……這里的土質松散,幾乎無法進一步加固。”
鐘漸青抬手按住額角,聲音帶著隱忍的焦躁,“可是這樣,我們的工作人員進去修復,風險實在太大了。”
“我們會安排人時時盯著傳感器,也只能這樣了。”工作人員的語氣里也滿是無力。
鐘漸青還想說些什么,卻被裴青寂輕輕伸手攔住。
他搖了搖頭,神情平和卻堅定,“別為難他了。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了,剛開啟的洞窟都是這樣的,本來就避不開這些風險。”
“可是……我不能讓你們在這種事情上還要冒險。”鐘漸青的嗓音有點啞。
裴青寂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坦然,“人各有命,風險是常態,不冒險,壁畫就只會繼續崩塌。既然選擇了走進來,就沒有真正的安全可。”
“對了,這件事別告訴序南了。”他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補了一句,“我怕他擔心。”
那一瞬,鐘漸青心口一緊。
裴青寂明明自己清楚危險,卻反而竭力瞞著林序南,不愿讓他承受哪怕一絲額外的心理負擔。
那種不動聲色的護著,反而比任何直白的表達更讓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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