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緩緩盤旋,伴隨著引擎輕微的轟鳴和輪胎摩擦地面的細微聲音。
車子輕微一晃,林序南身上搭著的外套順著肩膀滑落下來,落在兩人之間。
他的頭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睜不睜的,看上去困意正濃,也沒注意到外套已經滑落。
夜色從車窗傾瀉進來,將他整個人浸在柔軟的暗光里,只露出小臂一截,被冷氣悄無聲息地吹得泛著淡淡的雞皮疙瘩。
裴青寂的目光落在那處裸露的皮膚上,停了一會兒,低聲問了句:“冷嗎?”
聲音輕得像風拂過水面,幾乎要被車廂里的沉寂吞沒。
林序南沒有立刻回應,只微微動了動睫毛,像是被那聲問候從半夢半醒里拉了回來。
他轉過頭,眼神還帶著點沒睡醒的迷蒙,嘴角卻慢慢翹起一個困倦的笑。
“……你在關心我啊?”他嗓音低啞,帶著點剛醒時的沙沙質感,像被揉皺的羽毛,“怎么這么溫柔啊,裴師兄。”
裴青寂沒有說話,只是垂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靜,卻像湖面底下藏著什么沒說出口的情緒。
他伸手撿起那件外套,輕輕抖了下,動作克制而干凈,像是在做一件與情感無關的事。
但當他將外套重新搭回林序南肩上時,指尖還是不可避免地蹭過了對方的皮膚,冰涼一瞬。
隨后,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輕輕地又不容拒絕地蓋在林序南身上,比剛才那件還厚些,帶著他身上殘存的溫度和一股干凈冷淡的氣息。
“你睡一會兒,”裴青寂低聲說,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平靜,“到了我叫你。”
林序南靠在椅背上,看著裴青寂被夜色柔化的輪廓,身形顯得更加清瘦挺拔,襯衫貼著背脊,線條利落,肩胛略微起伏著,仿佛藏著未曾顯露的力道。
林序南眨了眨眼,將那件帶著溫度的外套往自己身上拉了拉,語氣含著點笑,“回去的聚餐,你會去嗎?”
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提起這么一句。
身旁的裴青寂轉過頭來看著他,眼神平靜而深遠,像夜里河邊映出來的天光,“你不是讓我去給你出錢嗎?”
林序南愣了愣,眼睛一下子睜大了,似乎沒想到隨口一句的玩笑他竟會真的答應,連瞌睡都似乎被驅散了些許,“……真的假的?”
“但你點菜。”裴青寂又說。
語氣不帶笑意,但林序南卻笑了出來。
他歪著頭往他那邊靠了靠,聲音像夜風一樣輕,“行啊,那我專點你愛吃的。”
這時前排突然響起葉明敘的聲音,他們兩個下意識往前看,發現他只是半夢半醒間的囈語,轉頭靠窗睡了。
林序南又縮了縮脖子,聲音又輕了幾分,帶著點狡黠和幾乎被夜色掩蓋的溫柔,“你放心,我肯定點得比你自己點的還周到。”
裴青寂沒回頭,只是低聲“嗯”了一聲,不咸不淡,像是放任,也像是默認。
夜色沉了下去,車里漸漸安靜下來,只有輪胎貼著地面的低聲滾動。他們兩個就那樣肩靠著肩,隔著半點距離,誰也不動。
但那點不動,比觸碰還要更親密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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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鍵上簪花(一)
顧然然聽著葉明敘龍飛鳳舞地描述著裴青寂如何“復活”那頁圖紙,挑了挑眉,“沒想到你居然是第一個被裴博士‘收買’的人。”
葉明敘剛想反駁,就聽見門口傳來幾聲熟悉的腳步聲,顧然然眼睛一亮,還沒等人影完全出現就迫不及待站起來揮手,“林師兄!你們可終于回來了!”
實驗室里頓時熱鬧起來,幾個人紛紛抬頭打招呼。
“聽方導說,這次修復任務完成得相當出色,倒真是不容易。”博士生范蕭適時開口,語氣卻帶著點難以忽視的酸味。
她站在靠近試驗臺的位置,手里轉著一支筆,眼神落在林序南身上,卻明顯透出不屑。
同樣是博士生,像這種露臉受表揚的任務,她一次都沒碰上過,而林序南幾乎成了實驗室的“模范典型”。
林序南神色沒變,只是笑著接了話,不咸不淡,“導師是不忍心讓女孩去山區受苦,才特地把這個機會留給我們了。男生,抗造些。”
他說得得體又含蓄,巧妙地把質疑軟著陸。
顧然然在旁邊沒忍住“噗”地笑出聲來,連葉明敘都在憋笑。
范蕭冷哼一聲沒再搭理,轉身繼續整理她那堆沒人愿意接手的雜事。
這時,實驗室門再一次被推開。
幾道視線齊刷刷地望過去,下一秒,不少人都下意識挺了挺背。
裴青寂緩走了進來,身形清雋,姿態松弛,身上還帶著山里回來未散的清冷氣息,一進門就像把某種無形氣場一并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