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潦草寫著:
科學技術應急小知識——
1.博士生3人,碩士生10人;
2.主實驗室左邊第二間是儀器分析實驗室(別再迷路進儲藏間);
3.冷著臉少說話,降低穿越者被發現概率
裴青寂輕輕呼出一口氣,在走廊盡頭靠墻站定,摸出手機看了眼——鎖屏壁紙是二維材料的結構圖,他看得頭都大。
前世的他而立之年,卻是一個早已認命、坦然躺平的古籍修復師,被時代遺忘在塵埃里多年,究竟是做了什么孽要來到這個理工實驗室受罪。
裴青寂醒來的那天,只覺得腦袋嗡得像被人拿蒲扇連拍三下,嗡鳴作響,眼前一片白茫茫,刺得他直瞇眼,讓他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前一天那個充滿霉味兒的圖書館里昏了頭。
昏昏沉沉之間,耳邊的聲音卻詭異得很,不是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也不是蟲蛀腐書的寂靜,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機械噪音——像打印機在持續輸出,又像有人在用全力敲擊鍵盤,節奏急促,令人莫名焦躁。緊接著是一股濃烈得過分的咖啡味,像是直接把三倍濃縮的美式灌進了腦子里——他被嗆得腦仁發麻,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對面卻不是成堆待修的殘卷古籍,而是一整面印滿元素周期表和高分子材料結構圖譜的墻紙。
他愣住了。
頭頂的天花板白得晃眼,頂上綠色的安全指示燈盡職盡責地顯示著一切正常,四周安靜到詭異,只有幾塊熒光屏在輕微閃爍,光源冷得像手術臺。
身上穿著一件剪裁考究的白大褂,扣子扣到最上面一粒,袖口整潔到像是剛從高溫高壓消毒柜里拿出來的,連根線頭都沒有。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挑了下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凡成大事者,皆不拘小節……重小潔者,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可話音剛落,他眼角便被墻上一個倒計時屏吸引——
課題組周會ppt提交截止倒計時:12days17hours54mins33secs
他臉色一僵,緩緩轉頭,又看到角落的垃圾桶里整齊地躺著幾份打印稿,標題赫然寫著:《基于二維材料的界面強化修復方案——初稿》。
紙張邊緣被密密麻麻地紅筆標注了批注:“思路不清”“無實驗依據”“重新寫”……”
裴青寂沉默了三秒,喉結微動,面無表情地吐出第一句話:
“……我這是穿越了?還是穿項目了?”
***
回到辦公室,裴青寂盯著墻上的倒計時屏幕良久,面部神經陷入一種僵硬狀態。
他緩緩低下頭,重新審視這身白得近乎神圣的實驗室白大褂。
一周來,他每天裝模作樣地泡在資料庫里,靠著前世修古籍時練就的“過目即存但毫無理解”的神技,硬生生啃下了一堆分子結構、晶格排列、界面修復之類聽起來就不屬于人類語的術語,連夜趕出幾份“看起來很像那么回事”的計劃書。
可每當有人對他點頭微笑、語氣誠懇、眼神敬畏地喚他一句“裴博士”,那股深藏心底的不安就會被放大一分。
萬一哪天露餡了怎么辦?
——不會是直接開除吧?
——會不會被關進保密室集體審查?
——再不濟……是不是要在全體會議上朗誦八千字《高分子材料工程倫理手冊》以謝天下?
他越想越心虛,越想越覺得這事不對勁。
終于,在第七個清晨,盯著墻上那個冷酷無情、精準到秒的紅色倒計時,他神色陰郁地在心底做出了決定:
——不行,我得跑。
他得趁現在還沒被抓去上臺演講、還沒被忽悠著簽什么“終身科研奉獻計劃”的時候,趕緊抽身脫逃。
“一個靠文史哲熬出來的手藝人,非讓我跨行搞什么材料科學保密級項目……這不就等于讓一個大雁登上飛機去跳傘?你說它飛是不飛,落是不落。”
想到這兒,他腦海里忽然閃過前兩天在資料室無意掃到的一條制度文件——《國家重點科研任務執行期間人員紀律管理辦法》。
其中某一條用紅色加粗字體特別標注:“參與涉密科研項目期間,所有登記人員不得擅自脫崗或離開項目基地,違者將追究責任。”
裴青寂:……
裴青寂沉默地盯著那句“追究責任”,表情復雜得像一臺卡殼的掃描儀,終于意識到自己連跑路這件事,都得先過行政審批那一關。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熙熙攘攘的腳步聲和壓低的討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