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符合捐獻條件。”
蔣一闊很清楚地告訴他:只有直系親屬和自愿捐獻器官的逝者可以提供肝源。
“成年人不能被收養,所以沒可能讓你捐獻的,安心等肝源吧。”
溫執意沒說話,靜靜看著他,好像在提醒他還有一種渠道。蔣一闊汗毛直豎,“停,就算你進入合法肝源庫,也要走常規流程按醫院排隊順序分配,不可能定向捐獻的。”
安靜的空氣簡直能悶死人,蔣一闊打開窗深吸一口氣,從上了鎖的抽屜里取出幾份證照,從左向右依次攤開在桌上。
“我的營業執照、醫師資格證還有身份證,你直說吧,想讓我丟哪樣。”
“你在說些什么。”溫執意搖頭,好像那些瘋狂的念頭全是蔣一闊嘴里而非他腦子里冒出來的,“我只是在想每個地方的醫院排隊時間是不是不一樣。”
蔣一闊電話替他打聽,溫執意又托了單位技術科的同事幫忙,在網上抓取別人分享的肝移植經驗,兩邊一對比,他很快確定了轉院目的地。他對顧川說自己要去趟外地,這人正在陪顧晚山搭積木,兩個人分別搭起一座塔橋,正在拼連接部分。
顧川問他要去哪兒,得到答案后點點頭。橋上一根積木插錯了位,顧晚山把他那側的零件塞到了對面塔橋里,緊急求助小溫哥。溫執意坐下來,拆掉了顧川的塔尖。
“要去多久?”
“不知道。”顧晚山去找盒子里還有沒有落掉的零件,溫執意壓低聲音,“我要陪他們等到有肝源。”
顧川抓過他的手吻了一下,“好好照顧自己。”
溫執意勉強笑笑,“聽說最快的人只等了四天。”
話雖如此,他還是很焦慮,他把所有積蓄都轉到那張存著顧輕舟賠償金的銀行卡里,仍然害怕不夠用,人生中第一次開口向別人借錢,擦了三遍手機屏幕才撥出電話。他先請長假又要借錢,盧正榮擔心地問了一堆問題。也許是門沒關好,被顧川聽到,臨走前賬戶里多了一大筆錢,顧川說是他攢的老婆本。
新的醫院在一座叫海頃的北方沿海城市,帶著大海氣味的風灌進鼻腔,在街上走得久了,給人一種行走在水底的錯覺。雖然與李雨微和顧原同行,但溫執意大部分時間都不在那家醫院,他請了兩位護工幫忙,自己則常常跑去一家城市邊緣的醫療器械貿易公司。
前天他很早就到了醫院,卻不著急去顧原的病房,而是走進了體檢中心。抽完血他有點頭暈,所幸各項檢查結果都很正常,尤其是肝臟。
他收起檢查報告,帶著三份早餐走進了顧原的病房。“早,叔叔今天感覺還好嗎?”
顧原笑了笑,表示自己沒事。李雨微替他把病床調高,方便他坐起來。她指指隔壁空了的病床,“原本躺在那邊的大哥去做手術了,他們家人說兩個月前才進入排隊。”
“叔叔一定會更快的。”溫執意將吸管插進燕麥粥里,“對了,能給我看看叔叔之前的病例報告嗎?我有個肝膽外科的朋友,可以請他給一些護理建議。”
“你費心了。”李雨微找出那些文件,一一讓他拍照。
“好,我明天還要去處理一些單位的事情,這邊有事情你隨時電話我。”
醫療器械貿易公司藏在一片產業園里,樓下是一家整形醫院,離市中心至少三十公里,生意卻很火熱,走廊里坐滿穿著光鮮的男男女女,滿懷期待地等著醫生給他們建議,看要在哪里再劃開一刀,拿掉或者填進什么。
從整形醫院去樓上要走扶梯,溫執意穿過他們,路上至少被夸了三次“好自然”,還有一個女生直接問他鼻子是找哪位醫生做的,全被守在樓梯口等他的菱形臉男人聽見,菱形臉笑瞇瞇地替他拉開通道門,“東西帶來了嗎?”
他把文件袋遞過去,顧原的病歷資料被他打印出來,和他新鮮出爐的體檢報告放在一起。菱形臉用手機拍下來,發了幾條微信,很快得到回復。他對溫執意說:“可以做。”
男人伸出手,想插進他袖子里比個數,被溫執意避開,就在桌子上劃拉了一下。“先交50%定金,我們服務很好,術后再補30%,最后的尾款手術一個月后補齊,期間有任何情況我們全包。”
“會有什么情況?”
“嗨呀,通常什么也不會有,這只是為了讓客戶放心。”菱形臉意外于他先關注的不是價格,“你放心,我們合作的都是三甲醫院的醫生,經驗很豐富,手術設備也都是最新的,肝移植我們至少做過幾十次了。”
溫執意主動關掉手機,放在桌上,“我需要看看主刀醫生的資料。”
“這可不行。”菱形臉笑起來,“他可是我們的搖錢樹,不能出一點岔子。我可以給你看看他的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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