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著那本無關緊要的筆記本,他從書房經過臥室,望向樓梯,踟躕著是去房間里睡覺還是再回酒店去。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一把新換的門鎖上,和顧川吵完架,他賭氣找出了放在家里落灰的的電子鎖,換掉放著顧輕舟和家人遺像的房間門鎖。
那天他沒來得及仔細看,顧川確實把房間打掃得很徹底,房間里沒了灰塵的氣味,每一尊神像都被仔細擦拭干凈,小愛神被摔斷的翅膀用透明膠水粘了起來,顧川還在那個格口放了兩朵百合花,他捻起來,焦邊的花瓣蔫噠噠一片片脫落。
那只風箏被擺在窗臺上,兩條長長的尾巴沿著墻壁垂下,有風的時候就飄起來,月光下看不出它褪了色,脫出表面灰塵后又變得生動起來。
溫執意來到顧川臥室門口,他睡覺還是不關門。一片漆黑里他守著門獨自站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不對,周圍太安靜了,沒有第二個人的呼吸聲。
他慢慢走近,終于看清楚,床上沒有人。溫執意打開燈,床墊裸露在外面,臥室里屬于顧川的東西全都消失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也更~
第44章
吃鍋望盆
溫執意關掉燈,自己躺在沒有鋪床單的床上。酒意現在才涌上來,熱騰騰燒著心口,蒸著眼眶。裝著顧川和顧晚山頭發的袋子還在他身上,他慶幸自己沒有真的送去檢測。
顧輕舟已經死了,他對自己說。事情發生后,有不止一個人用不止一種方式提醒他,或者說幫助他接受這一點。
航空公司派來安撫家屬的項先生不厭其煩地對他重復:“溫先生,對于發生的一切我很抱歉,但我們真的無法滿足您的需求,逝者已逝,請您節哀。”
“我要進去。”他沖破警戒線,親自去看,里面什么也沒有,他要往更深,更深的地方去,蘭姐跨過軟趴趴耷拉在地上的黃絲帶拉住他,“小溫,他們去了我們找不到的地方。”
兩鬢斑白的盧老師氣喘吁吁把他從辦公室拖進一間實驗室,里面正在做沖擊波與爆壓測試,透過一層防爆玻璃,可以看到地面出現了大量凹坑,熔化的金屬噴濺開來:“熱力學你很了解,你應該知道當時會發生什么。”
還有前幾天,顧輕舟的房間里,李雨微和他并肩坐在床頭,“我們都該走出來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還是想起顧輕舟。
在他們為數不多的口角里,只有一次顧輕舟扭頭走了,因為他沖動說了分手。被摔上的門板像直接砸在他腦袋上,他懵懵的,維持著說最后一句話時扭著脖子的姿勢,等到斜方肌酸得發疼,他終于意識到,哦,顧輕舟走了。
他給顧輕舟打電話,沒有人接,他就一遍一遍打,那時候他還是覺得提分手以前的部分自己沒錯,接通了恐怕也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但是分手兩個字就像根引線,一旦點燃了周圍就漫開灰煙,等待的過程里被留下的人要一直忐忑地去想另一頭到底是炸彈還是禮花,所以他必須立刻和顧輕舟確認,我們就算分開了嗎?
聽筒里無人接聽的提示音像末日廣播,有什么東西馬上就要爆發了,也許不是炸彈,是太陽耀斑,或者脫離了軌道的某一顆彗星。溫執意像所有的地球人一樣感到恐慌,聰明的大腦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幾近短路。他捏著手機,沒有再摁下回撥鍵,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顧輕舟的手機靜靜躺在沙發的另一邊——屋子里有兩道鈴聲,他剛剛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沒帶手機,顧輕舟就走不遠,也許在附近的公園,也許就在小區樓下。溫執意冷靜下來,拔出花瓶里的玫瑰又塞回去,算了,拿他買的花送給他太傻,附近找地方買一束好了。他打定主意,出門前不忘捎上客廳的垃圾。
一開門,六尺大漢拔地而起,顧輕舟在門口蹲得腿都麻了,總算等著點動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話說一半,他看著溫執意手里的塑料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溫執意,你該不會沒打算去追我,只是想下樓扔個垃圾吧!”
溫執意沒有回答,平靜地回到房子里,把垃圾放回垃圾桶里。顧輕舟愣在門口,摸不準他什么意思,緊接著被拽進門去,鞋尖磕了一下門檻。又一次折回來的溫執意將他搡在墻上,來勢洶洶地吻他。
等他能順暢地喘口氣兒,扣子已經被解了一半了。剛才半推半就沒少在人身上揩油的顧輕舟立刻化身正人君子,指指大敞的家門,“注意點影響啊溫甜心,門開著呢,我差點被人看光了。”
他去沙發上喝了口水,溫執意關上門,回來跨過他膝蓋,坐在他大腿上。顧輕舟撓他腰窩,“就打算這么蒙混過關?”
溫執意低下頭,一縷頭發掃過他睫毛,發梢柔軟,帶著皂香,他小聲問:“不行嗎?”
“當然不行。”顧輕舟手都伸進他衣服里了,嘴上還是義正辭,“這可是原則問題。”他沿著蝴蝶骨摸過溫執意后背的皮膚,輕輕把他向下壓,“來,跟我說:我錯了,我不想和你分手,原諒我吧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