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懷瑾心頭一震。
只有長輩和關系親密的同齡人才能稱對方的字,自從他加冠取字之后,也沒有多少人喚他“昀玉”。
平日里裴燁喜歡叫他“阿瑾”,府中其他人都喚他“公子”。
說起來,這似乎是第一次有人喚他“昀玉”。
“舅舅……”他也看向了母親的靈位,咽下了喉頭翻涌的苦澀,“我定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
“好了,已經禮成了,你現在回去吧。”孟遠修道,“你身子不好,祠堂中濕冷,別在這久待。”
“是。”
楚懷瑾出門之后,看到了臺階上的裂痕。
他想轉頭問問孟遠修,為何孟府會如此破舊,就連祠堂前的臺階裂開了,都不下令整修一番。
回眸看去,發現孟遠修正在給他的母親上香。
楚懷瑾想想便作罷了。
其實這并不難猜,孟家為青州首富,更懂得樹大招風的道理。
日子過得低調一些,也省得旁人看著眼紅。
楚懷瑾更堅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他母親是孟家人的事情并不難查,京都中有心人都能查到他和孟家的關系,但是這種關系不能擺到表面上,不然不止裴燁會受到牽連,就連孟家也會受到影響。
孟家本就是低調的人家,這些年來一直謹小慎微地存活在青州這一方土地上。他們本來就該過安寧和平的日子。
楚懷瑾不想把對方一大家子人推到風口浪尖上。
雙方互不打擾,彼此心中有對方,這就是最好的情況了。
這么算起來,他們也不好在這里待太久,等到兩位老將軍的傷勢穩定一些之后,他們就啟程離開吧。
楚懷瑾心情沉重地回到了院子里,看到兩個丫鬟和兩個小廝正圍坐在一起斗蛐蛐兒。
京都中的天氣更冷,很難找到蛐蛐兒,在這青州城,倒是很容易買到活蛐蛐兒。
楚懷瑾看了一眼就離開了。
都是十六七歲的半大孩子,對這種新鮮玩意兒感興趣很正常,他也不想過去掃這幾個人的興致。
玄風守在門口,看到楚懷瑾之后,躬身行禮:“公子,侯爺現下不在房中。”
楚懷瑾腳步頓住了,他側首問對方:“他在照顧兩位將軍嗎?”
“不是,侯爺現在出府了。”玄風從胸前掏出了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信紙,遞給對方,“這是侯爺留下來的書信,上面寫了一家酒樓的位置。侯爺臨行前囑咐,讓我們在晚膳時分帶著公子前去赴約。”
“酒樓?”楚懷瑾錯愕地收下了那張信紙,反反復復地看了幾遍,“怎么會約我去酒樓?離晚膳還有兩三個時辰,他要一直待在那兒嗎?”
玄風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屬下不知。”
“那……好吧。”楚懷瑾知道玄風肯定是授意在這里傳消息,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不會往外吐出去,便不再為難對方。
他走了屋中,在烤爐上暖了暖手,隨后取了自己的琴,在房中練琴。
一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西邊殘陽當空,院中雪色甚美。
這里沒有京都那么冷,就算下雪也感受不到刺骨的寒意,小雪落在肩頭轉瞬就劃開,除了臉頰能感到輕微的痛之外,并無任何不適的感覺。
這樣的天氣,對于久居京都的楚懷瑾來說,稱得上是宜人。
玄風已經準備好了馬車,準備帶著楚懷瑾離開。
楚懷瑾想要叫上夢秋他們幾個,卻被玄風制止了。
“公子,侯爺說了,想讓你一個人前去。”玄風替他拉開了車簾,“公子放心,屬下會護好公子。”
楚懷瑾無奈地一笑,他心想自己叫上夢秋也不是為了讓對方保護自己,只不過是習慣了對方在自己身邊罷了。
他是相信玄風的實力的,在這青州城,有幾個人能在玄風的保護下傷到他?
算了,既然裴燁這么吩咐了,他就照做吧,他倒是想看看對方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車輪緩緩滾動,軋過了厚重的青石路,楚懷瑾坐在馬車里,掀開了窗簾,往外看去。
傍晚的青州城熱鬧非凡,小販的吆喝聲不絕于耳,耳畔還時不時傳來孩童們嬉笑尖叫的聲音,鼻間涌上來了烤地瓜和糖葫蘆的香甜氣味。這里沒有京都繁華,卻多添了幾分人情味兒。
楚懷瑾放下了窗簾,長舒一口氣,心想若是在這樣的地方過日子,似乎也不錯。
他從孟府出發,到裴燁所說的酒樓,大概需要小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