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燁垂眸,望向楚懷瑾:“阿瑾,夢秋是你的人,你想如何?”
楚懷瑾自然不能逼自己的父親向丫鬟道歉,哪怕在他眼中,這個丫鬟比他的父親重要得多。
如果這么做了,他剛踏出楚府的門,就會被唾沫星子淹死。到時候楚府借題發揮,他便有口難了。
“誰打的人,誰來道歉。”楚懷瑾清聲道,“道歉還不夠,還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裴燁贊同:“好,你病著不好動氣,我來打。”
楚銳攥緊了拳頭,他竟沒想到這裴燁當真看中了他家這位大公子。他瞇起了眼睛,瞥向自己這個往日不起眼的兒子:“懷瑾,楊管事也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確定……”
他倒不是為了維護楊管事,而是為了維護自己的顏面。
打狗還得看主人,若是裴燁真的打了楊管事,這跟打在他身上有什么分別?
“他是奴才,還打不得嗎?”楚懷瑾眼神淡然,眼底埋藏著幾分涼薄。
楚銳和他對峙半晌,最后敗下陣來,他笑道:“若是懷瑾能出氣,我這個做父親的自然也不加阻攔了。”
他揮了一下手:“帶楊管事過來。”
不一會兒,一個兩鬢發白的老奴才走進了正堂,他“噗通”一聲跪下給楚懷瑾道歉:“老奴對不住長公子……”
“給夢秋道歉。”
“啊?”那老奴顯然沒反應過來。
楚懷瑾輕哧一聲:“你打的不是我,給我道歉作甚?”
楚銳也給楊管事使了個眼色。
好在這老奴才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他立刻又跪在夢秋身側:“夢秋姑娘,老奴對不起你,是老奴瞎了眼,這才冤了好人。”
夢秋抹了眼淚,沒有回話。
這時裴燁走上前,抽出了腰間別的鞭子:“本侯也不為難你,十鞭過后,今日的事一筆勾銷。”
楊管事驚道:“十鞭?”
那豈不是要將人都打殘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奴才,怎么受得住?
楚銳想要阻攔,可對上裴燁眼中的兇光之后,只好將想說的話咽回去。
裴燁沒等對方求饒,直接甩了一鞭子上去。
他用的是軍中的打法,不致命,卻能叫人疼得死去活來。
“啊!啊啊!”
府中響起了慘絕人寰的叫聲。
十鞭下去,血肉橫飛,腥氣撲鼻。
楚懷瑾從懷中抽出了一張香帕,本想遞給裴燁掩住口鼻,但倏然想到對方是見慣了血的人,一只手停在空中,沒有下一步動作。
裴燁卻很自然地接了過去,蓋在了自己的口鼻上,很配合地說道:“難聞。”
楚懷瑾唇角微微勾起,旋即又落了下去,他換了一副神色,神情淡然地看向自己的親生父親。
楚銳讓人將楊管事抬下去了。
片刻之后,他又揚起了笑容,對著裴燁拱手說正事:“安靖侯,替嫁之事是楚府的錯,小女頑劣,逃出游玩,給侯爺添麻煩了。下官知道侯爺放出去的消息是權衡之策,侯爺放心,下官一定盡快尋到二女兒,送到你府上。”
他注意到了裴燁搭在楚懷瑾腰側的手,眼珠微微移動了半分,臉上露出一抹精明笑意:“若是侯爺喜歡懷瑾,一同收了去也無妨。”
他這兒子長得珠玉一般,明凈剔透、清純可人,雖然身子弱些,可男人不就是喜歡這樣的?
也難怪裴侯不生氣,還放出那樣的消息,混淆視聽。
若是能攀穩安靖侯府這門親事,就算是再舍一個兒子,讓裴燁享齊人之福又如何?
楚懷瑾聞,心中竟然有些惶然。
他差點忘記了,自己如今的一切,本來應該屬于楚寧雪。裴燁失憶之后便換了個人一般,這樣的裴侯,對誰都會溫柔似水吧?
他的手指掐著掌心,身上不知傳來一陣不適感。他想要嘔吐,他想要控訴,為什么他的父親會把自己當做物品一樣,買一贈一似的送給旁人?
為什么他心中只有陸湘云和她的一雙兒女,為什么他從不關心自己另一個兒子?
此時,他聽到了裴燁低沉的聲音:“本侯放出的消息,并非是權宜之策。本侯對楚大公子的心意是真的。”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楚懷瑾聽到這話之后,都愣住了。
“從前在書院同窗那些年,本侯便心屬于阿瑾。只是礙于男子身份,一直無法表明心意。我與楚家議親,原本想著做不成夫妻,便是做兄弟也成。成親那晚看到阿瑾在本侯的房中,本侯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裴燁鏗鏘有力的話語落到每個人的耳朵里,大家的反應不一。
他掃過這些人的臉,繼續道:“既是已經拜堂成親,那便將錯就錯下去,這本來……也是本侯的心愿。”
楚懷瑾知道對方是在撒謊,在給自己面子,可是他心中還是忍不住涌出一陣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