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諾的聲音很輕,然而顧翼卻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整個人都顫了下。
他嗓音也在抖:「你不要說話,求你了,別說話……我害怕。」
他害怕聽見她嘴里那些絕情又諷刺的話,也害怕她對于他只剩下厭煩和疏離。
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不對……他們以前也不是這樣,是他自己,是他自己硬生生把百諾逼成這樣的。
顧翼抓不住百諾了,總覺得整個人都像沒有力氣似的。
但越抓不住,他越用力,但實際這些力氣落在百諾身上卻沒多少感覺。
反倒是顧翼,因為他手上掛著點滴,這樣忽上忽下又用力的,反而讓血液回流了。
于是輸液管下面那截都是紅彤彤的,而且他手背上扎針的地方也開始冒血。
百諾以前好歹照顧過外公,大概知道這種怎么處理,她果斷將顧翼的手從自己手臂上掰開,然后直接放回床上。
顧翼手里一空,呆呆的看著她,正想說話,就聽到百諾沒什么情緒的聲音:「先把手上的傷處理好再說話。」
顧翼就閉嘴了。
只是他還是神情黯淡的看著百諾。
護士來的很快,動作利索的把顧翼手上的針處理好,然后又一次強調讓顧翼好好輸液。
百諾在病房里待了一會,就準備離開:「齊頌在外面,我讓他進來陪你。」
顧翼張了張嘴,「一一,我……」
百諾不回頭的說,「等你養好傷再說其它的吧。」
顧翼看著她,卻有些執拗,「沒有什么其它的,我想告訴你的是,從知道你失蹤那天開始,我就在害怕,我恨不得把韋覃,把我自己都掐死,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危險之中。」
「一一,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好不好?以前的顧翼就是個混蛋……」
他祈求的看著百諾,等待著她的判處。
百諾握住門把手的手慢慢收緊,她聽著顧翼干澀期盼的聲音,心里卻是荒蕪一片。
她沒有動,目光低垂,看著自己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指節,想說話卻覺得嗓子發痛。.
直到好一會,她才用盡所有的力氣說出兩個字:「不好。」
當然不好。
顧翼說要補償,可是該怎么補償呢,從哪里補償呢?
是她幾年的青春,還是被人指著鼻子嘲諷時被踐踏的自尊,或者是那些他口中落在她身上切切實實的傷害的所謂保護呢?
百諾在喜歡顧翼的這些年里,已經將熾熱的感情磨平成了荒原。
所有后來認識她的人都說她理智,說她冷靜。
可一個真正理智又冷靜的人,真的會這樣死心塌地的跟在一個人身邊這么多年嗎——看著他和別人親密,看著他為了別人而放棄自己。
不疼嗎?不難受嗎?不委屈嗎?
只不過是被她那層強制鑄造起來的平靜外衣給鎖在了軀殼里而已。
尤其是在她見過了顧翼對別人那樣容忍且溫柔的愛意以后,她本就貧瘠干涸的心底,又怎么可能去毫無保留的相信他呢?
缺愛的小孩既可憐又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