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晚上十點，顧翼的聲音聽起來很干啞，他說：“我真的很開心，你會來找我，一一，我很想你，很想見到你。”

百諾垂下睫毛，“我不想見到你。”

“我知道……”顧翼苦笑，他抬起頭，看著酒店外的霓虹，“我只是想你了，覺得要告訴你。”

百諾聽到他那邊的風聲，呼吸輕輕一窒，閉上眼晴提醒他，“現在已經很晚了。”

顧翼像沒聽到似的，執拗的說道：“我說那些話都是真的，不是醉話，是心里話，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們。”

“還有，我現在在你酒店樓下，一一，我……”

百諾打斷他，“如果你不快點回去，齊頌又會以為你失蹤了。”

她話音剛落，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一陣很大的雷聲，天氣預報說了今天會有雨。

已經入夏，天氣確實變化多端。

百諾深呼吸一口氣，沉下聲音說，“要下雨了，顧翼，別那么幼稚。”

“我沒有幼稚。”顧翼的嗓子仿佛被一團棉花給堵住了，他說話都很艱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那天說，讓我放過你也放過自己，我做不到的。”

“一一，我真的做不到……”

“你打我罵我都行，但是不要趕我走，那比殺了我還難受……”

顧翼的聲音聽著沒了往日的清朗冷冽，反而很沙啞和虛弱，他下午醒過來以后，從齊頌那里知道百諾已經走了，就過來這邊了。

他發瘋似的想見百諾，那些被刻意壓制在心里的情感，都以另一種洶涌澎湃的方式，從他身上的各處地方冒出來。

顧翼一直以為自己自持力很強，從小的生活環境一直讓他覺得，他沒有喜歡的能力。

他也不期待這樣的情感，他看著季晚和顧振的生活，就覺得已經足夠糟糕透頂了。

他一直覺得愛情虛無又荒唐，遠遠不如可以握在手里的東西重要，所以他向來看重利益。

百諾的出現是個意外，至少顧翼最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百諾和他很像。

一樣的會忍，一樣的會裝。

他那會只是想看，她到底能忍到什么時候，裝到什么時候。

所以他耐心的制造了一場相遇，一場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相遇。

而這場有所圖謀的相遇，只是一個開始。

他們很像，他們契合，他們美好的顧翼都差點以為，他終于有一次得到了命運的饋贈。

直到他看見百諾和孫晉，直到顧振將那些東西甩到他面前。

他才猝然清醒過來，他這種自私自利又極度自我的人，本來就沒有資格談愛。

顧翼糾結擰巴，他一邊厭惡自己，一邊強迫自己要遠離百諾。

他覺得她像毒藥，他是不該碰的。

可是毒藥的外層都很甜，百諾也是。

他按耐不住自己的渴望，一個習慣黑暗的人，突然見到陽光，便再也不會舍得回到那種烏黑的地方去了。

所以他又想著，要是百諾能有點眼力見，自己離開就好了——

要是她能瞞住他就好了。

要是她還是能留下就好了……

那些刻薄惡毒的話，在顧翼強忍著對自己的厭惡和痛恨說出口時，都會成為一把反向的刀子扎在自己心口里，周而復始，最后將那處地方折騰的血肉模糊千瘡百孔，直到最后再沒有一處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