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飛飛是一位寡的酷哥,林斐然是一抹安靜的劍影,都不是侃侃而談的性子。
平日里有旋真、碧磬在旁,倒還不覺有異,今日只有兩人對坐,這種靜默頓時顯現出來。
林斐然輕咳一聲,放下茶杯,從自己的芥子袋中取出另一張畫像。
“中途被人打斷,差點忘了此行目的,我有一張更為清晰的畫像,煩請你寄給義母。”
荀飛飛還在思索衛常在的事,心中自然對二人的關系有些驚訝,但他不是多嘴之人,感情一事,旁人不便多說。
他點點頭,將畫像接過。
紙上的女子穿著一身煙羅裙,發髻半挽,額上三筆花鈿精點,正翩然起舞,神容靈動-->>。
仔細一看,林斐然笑起時倒與她有幾分神似。
荀飛飛點頭道:“這一幅更為精細,想必義母不會錯認。”
林斐然也有些好奇:“你為何如此篤定?”
荀飛飛眉梢微挑:“金陵渡雖是富庶歡樂之地,往來旅人不少,但本地人甚少離鄉,我義母自小在金陵渡長大,城中之人她基本都認得。
更何況,她年輕時也是舞女,只是后來撿到我,無端受了裂口之刑牽連……”
說到此處,他不知想起什么,容色微動,罕見地停了話頭:“如果你母親的確是金陵渡的舞女出身,又或是金陵渡人,她一定知曉。”
林斐然頷首道:“多謝。”
說到此處,她又看了荀飛飛兩眼,站起身,目帶歉意:“還有今夜,竟因我的私事為你帶來無妄之災,十分抱歉。”
荀飛飛搖頭:“不必介懷,青竹曾告誡我們,乾道宗門中,唯有道和宮最為捉摸不透,尤其是道和宮中那些天資過人的弟子。
天資越高,人便越擰巴,無一例外。
遇上他們,發生什么事都不足為奇。
我只是在想,你我二人間的流是從何處傳出?”
林斐然更是摸不著頭腦。
幾位使臣中,就數荀飛飛最忙,即便是空穴來風,也該傳她與碧磬,或是她與旋真才是,如何會牽連到荀飛飛身上?
她搖搖頭,將此事按下,不愿多想。
“畫像送到,我便先回了,不論義母有無頭緒,此間事了,我都會上門拜謝,告辭。”
行至門前,林斐然又回首看他,目光凈澈:“如果衛常在再來侵擾,你又對道和宮有所顧慮的話,盡管找我,我會親自將他逐出妖都。”
荀飛飛扶正銀面,心下莫名一嘆,只道:“好。”
從方才巷中聽聞,他大抵拼湊出了始末。
少年相愛,末路移情,這樣的故事,他在金陵渡戲坊中從小聽到大,但不論聽過多少遍,親眼所見時,心中仍舊不免噓然感嘆。
少年人,行差踏錯,一步歧途,再回首,已無轉圜余地。
回程途中,林斐然路過那條暗巷,巷中仍舊淅瀝瑩瑩,卻已無那人身影。
她回到住所,立在墻沿,回身平視著天邊秋月,心中已然平靜,但仍舊生出一點難的滋味。
深秋寥落,無數枯葉凋零,她接過一枚,低眉看過,葉面枯碎,一碰便斷。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抬起手,任它旋入半空,頭也不回地躍入房中。
……
林斐然坐到桌案旁,鋪開畫紙,取筆蘸墨,已不再想其他。
旁側的金瀾傘流光微現,劍靈從中走出,望向紙面,不過寥寥幾筆,林斐然便將紙上女人的盤發繪出。
她靜靜看了片刻,開口問道:“你要尋的便是她嗎?她就是你的母親?”
“是。”林斐然落筆極穩,線條走勢流暢,顯然是畫過許多次。
金瀾劍靈又道:“你畫得很熟,是經常動筆嗎?”
林斐然筆勢微頓,卻搖了搖頭:“我過往記憶有損,或許是時間太長,或許是封印效力,在道和宮修行時,他們的面容其實有些模糊。
但之前在別人的記憶中見到他們后,我的回憶便清晰不少,為了不再忘記,我才提筆將他們畫下。”
劍靈頷首,面上長簾微微拂動:“你與你母親十分神似,尤其是眼睛,一模一樣。”
林斐然微微一笑,抬手提筆,畫上女子神情已然繪出。
“她比我愛笑。”
劍靈轉頭面向她,面簾上是一個如月的圓,身上皮甲映著微光,臂間披帛緩緩漂浮,擦過林斐然執筆的手,顯得沉靜安寧。
她說:“你應該多笑一笑,你笑起來比你母親好看。”
林斐然卻搖了搖頭,莞爾道:“我覺得她最好看。”
金瀾劍靈微微垂首不語,她轉向畫卷,看向畫中那已有身形的女子,隨后抬起,并指做訣,硯臺上的墨錠便緩緩研磨起來。
二人題畫時,妝奩中忽又傳來輕微響動,林斐然側目看了一眼,隨后走上前去,拉開匣子,才見到其中那枚傳聲玉令。
她眉梢微挑,將玉令拿起,解了其中陣法后,玉牌上便有紅痕縱橫交錯,顯出字符。
——木木?
或許是許久未得回音,很快便又傳來第二條密信。
——有人要殺你,多加小心。
劍靈在一旁看去,不由得開口:“傳信之人是誰?”
“這塊玉令是明月公主的陪嫁,對面大抵是宮室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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