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慕容大人不也是追查到此的嗎?”林斐然心下不解。
慕容秋荻眸光忽而變得幽深起來,她沉思片刻,緩緩搖頭:“我先前追蹤過幾位云紋袍修士,卻總一無所獲,他們好似忽然間便能消失,像這樣的院子,不論如何看去,也不過空無一片,只是后來遇上那位女修——”
她看向那位神女宗圣女,
“遇上她,她給了我一丸龍涎香珠,剛一佩上,便能夠見到這般異景。”
林斐然聞看去,圣女依舊閉著雙目,任由那道童惡語相向,也未有半點怒容,只余一片嫻靜祥和。
慕容秋荻繼續道:“我追蹤這些修士許久,奇怪的是,從未見誰出手尋花,他們只是在城內四處游走,似乎在尋找什么。
探查途中,我第二次遇見這位姑娘,她那時正與幾人相斗,落于下風,我作為祀官,本不該插手,但這些人實在奇怪,便出手相幫,后來,那三人便出現了。”
于慕容秋荻而,幾個問心境的修士實在算不得什么,但后續趕到的三人卻十分難纏。
>;“左邊那個道童,年紀看似不大,出手卻十分果斷老辣,中間那位覆面之人,看身形像是一個少年,他只遠遠站在后方,最難纏的便是右邊那位。”
林斐然轉眼看去,那人同樣覆著銀面,披一件云紋斗篷,身量卻比另外兩人高得多,一看便是成年男子身形。
只是他的站姿更為松弛,在道童大放厥詞時也毫無反應,有些飄忽的局外人之感。
“他的道法不在我之下,不過并無殺意,所以當時只是將我纏住,好讓其余修士將那姑娘帶走。”
慕容秋荻冷聲道,“我豈能眼睜睜看著,正要上前追下時,中間那少年只說了一字,我便定身原地,再無法動作。”
林斐然又問:“他說了什么?”
慕容秋荻眼神微寒,似是想到什么,但她并未告知林斐然,只搖頭:“他當時離得遠,聲音也輕,我并未聽清。
他們將人帶走,直到一個時辰后我才得以行動,剛剛追到此處,便遇見了你。”
庭院中,仍舊有修士在痛訴什么,祈求什么,他們面向的正是中間那位一不發的覆面少年。
林斐然不由得想起大宴那日,那一位試圖刺殺如霰的狼族少主,他對那道童也是百般崇敬,甚至寧愿被如霰搜魂,淪落成廢人,也不吐露半分。
慕容秋荻沉聲道:“我現下懷疑,他們可能被這三人以術法控制,不然怎么可能對城內飛花毫無興趣。”
林斐然仔細看過,緩緩搖頭道:“不,他們這般,很像是凡間信教的百姓。”
慕容秋荻似是想起什么,雙眼微亮,卻并未對林斐然多,只道:“你還要參加飛花會,速速離去,那個女修我會救下。”
林斐然搖了搖頭:“以一敵三,并非易事,我可以留下相助。”
慕容秋荻遲疑片刻,竟也沒有反對,城中現下嘩亂,尤其是四個時辰將近,很快便會有新一輪的斬殺出現,她不可能再將另外三人喚來。
此時出相幫的若不是林斐然,而是其余修士,她定然要嚴聲呵退,但林斐然卻不同,望著她的雙眸及側顏,總讓人有些熟悉。
“好,那你留下。”慕容秋荻點了頭,忽又問道,“你叫文然,哪里人?”
林斐然從善如流道:“中州江南,金陵。”
“金陵?”慕容秋荻反應竟然很大,“我認識一人,也來自金陵,她……原來你亦是金陵人。”
不知想到什么,她斷了話頭,也沒再開口,只默然看向庭院。
庭院中的修士紛紛起身,面向月亮,一手捻指朝天,一手結印朝地,神色虔誠。
于是居中而立的覆面少年終于行動,他微微抬手,既未結印,也未捻訣,只是純粹地抬手,片刻后,便有一陣暖風襲來,清正怡人,心中憤怒似是被盡數滌蕩。
這陣余韻,就連遠在另一處屋脊上的林斐然二人都有所通悟,心中那點疑惑與不安頃刻消散。
戰意大退,慕容秋荻與林斐然對視一眼,不由抬手撫上身側的冷器,金戈之音嗡鳴,二人松懈的肌肉再度繃緊幾分。
那少年走向被束縛中間的圣女,同樣抬起了手,片刻后,圣女身上靈光大作,像是頑抗什么,但不過幾息時間,光芒便黯淡下去。
身側的修士將束縛她的靈索解去,圣女忽而起身,緩緩抬步走出庭院,她的容色依舊悲憫,只是動作略顯僵硬,出了府門時,她不經意地掃過林斐然二人所在的方向,便和緩地收回視線。
一行人跟在她身后,浩浩蕩蕩出門,期間有修士匆匆路過,竟視若無睹般擦肩而去。
林斐然與慕容秋荻立即動身跟上。
行至中途,她略一眨眼,眸底那條陰陽魚便浮游而起,片刻后,她聽到如霰的聲音。
“不要催,我還未到,方才遇上一處金銀臺的花坊……”
“尊主,我現下不在鐘樓,若你到了,可上去等我,大抵半個時辰后便回來與你會面。”
如霰停下腳步,問道:“怎么了?”
林斐然無暇解釋太多,只道:“事發突然,我現在同慕容大人在一處探查些事情,不便解釋,之后再告訴你,放心,和她在一起不會出什么事。”
語罷,耳邊再未傳來她的聲音,如霰眉頭微蹙,隨即又松開,無嘆了口氣。
同慕容秋荻在一處能有什么事,定是那群云紋袍修士有了線索,她又恰巧遇上,一時心熱,動手相幫……
其間緣由甚至不必多猜,不過,同那人在一處確實安全許多。
如霰走到花農身前,在其余破關修士驚羨的眼神中,將手中花束隨意放下,坐到桌旁,長腿一搭,是十分無謂愜意的二郎腿,懸起的右足微微晃動,緊箍的腿環便碰上桌沿,叮然聲響。
他掀起眼皮,打量著微笑的花農,涼聲道:“聽聞你這處有金銀臺,怎么玩?”
不論是姿容還是語氣,都叫旁觀之人倒吸口氣,竊竊私語起來。
如霰側目看去,唇角笑意淡淡,眼睫微壓,其實并未將他們看進眼中,卻無端給人以俯視之感,幾人立即噤聲退開,不再多。
花農抬手,方桌之上立即出現十個堆滿珠玉的瓷盤,皎皎生輝。
花農看向周邊:“金銀臺,一落雙生,可還有想要取花之人,可對坐而弈。”
幾人為如霰氣勢所震,一時不敢上前,卻有一人頻頻看過他手邊花束,上前道:“這位道友,既是對弈,不如再多些賭注如何?”
如霰并未看他,只望著桌上的玉珠,左手拂過散下的長發,右手點著扶手,毫不在意道:“不上桌就換下一位。”
林斐然半途做英雄去了,他此時便不急著去尋她,時間雖然空下,但也不想花在這些人身上。
又有一人上前:“那便我來,這金銀臺我等許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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