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去,只見荀飛飛站在樹影下,上半身如舊,小腿及下處卻仿佛溶于其中,模糊一片,他矮身一動,徹底溶于影子,下一刻,又出現在數十米外的陰影中。
再一動,他頃刻間便出現在林斐然身側,風輕云淡道:“看,就是這般無甚稀奇的秘技,只要有影子便可以用。我不知族人如何稱呼,但我把它叫做潛影。”
無甚稀奇?
林斐然默然片刻,突然想起之前在鏡川斗法時,紅獅一族的西風怒吼斬草的場面,與此相較,高下立見。
荀飛飛見她久不發,問道:“你在想什么?”
林斐然認真回答:“我在想如果斗法時對上你,在境界不夠高的前提下,要怎么打敗你。”
荀飛飛挑眉,扶正銀面:“很有膽量的想法,但我其實不常用秘技,若想敗我,可以從其他方面著手——那么,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林斐然回身而視:“時間未到,我們不如在此休憩調整。不必擔憂,后山這處鮮有人至,除了——”
除了她那精神松弛,唯愛四處晃蕩采菌菇的師兄薊常英。
“師妹——”
林斐然心下一震,回頭看去,正有一人站在遠處向她招手,頭戴斗笠,竹笠間投下幾隙微光點亮眼眸,滿目驚喜,他一手揮出殘影,另一手提著野菌菇,笑容難止。
真真是眼含春水,目捎春風,不是薊常英又是誰?
“哎呀,你怎么回山了,是不是來看望我……”
話未說完,便被悄無聲息挪至身后的荀飛飛打暈,他唇角凝著笑意地直直躺倒在地,顯得十分安詳。
林斐然:“……”
荀飛飛輕巧收手,收到林斐然投來的視線,他雙手抱臂,遠遠向她頷首示意,面罩下傳來的聲線并不沉悶:“不必擔心,已經解決。”
不,就是這樣才擔心。
第36章
荀飛飛見她神情微凝,
不由掃了躺倒的人一眼:“怎么,打錯人了?”
“他是……”林斐然停頓幾息,如今她已不是道和宮弟子,
再叫師兄便顯得冒昧,“他叫薊常英,
與我頗為熟悉,即便知道我們在此,
他也不會多。”
身側傳來一聲難耐的呻|吟,
薊常英悠悠轉醒,他坐起身,手中還緊握著幾朵黑黢黢的野菌菇。
“師妹,
才離山幾月,
就不認我這個師兄了么?”
他揉揉額角,顯然是聽見了她方才的話語。
清明雙目四掃,
他的視線劃過尚且躺倒的碧磬三人,看過抱臂而立的荀飛飛,
最后才落到林斐然身上,
瞇眼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
“師妹,
你好像又長高了一些。”
林斐然并未回答,她只是靜靜回望。
薊常英略一嘆氣,兀自起身,拍拍袍角塵土,扶好斗笠,將手中菌菇提起,十分自然地開口:“遠來是客,我正好在不遠處架有野鍋,諸位不如小酌幾杯,
啊,我是說酌飲菌湯。”
眾人沒有回答,他也不甚在意,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踩著碎步、端著鐵鍋而來,還有閑心笑道:“山既不就我,我便就山來。”
荀飛飛在一旁看他重新拾柴起鍋,神色難,他隱晦地看了林斐然一眼,眸光疑惑,卻見林斐然微微搖頭,便只得退至一旁,順道將旋真碧磬這兩盤小菜叫醒。
火勢迅猛,溫涼的湯底很快復熱沸騰,薊常英坐上一塊平石,頗為感慨:“師妹,自從你同師弟相好后,便只有年節時才來吃我做的菜了。”
林斐然卻未曾接話,只道:“師兄,你回道和宮已久,想必聽聞不少我叛逃下山、又數次折返盜寶的事,不問問我今日又為何回轉么?”
“不問。既選擇相信,又何必懷疑。回來便是回來了,見到你我就高興,哪管其他。”薊常英看著她笑道,“不過,幾月未見,你變得直白許多,這很好,看來下山一途很適合你。”
旋真碧磬終于從那暈眩中脫離,走路雖仍有虛浮,面色卻好上不少,荀飛飛一左一右架著兩人落座,薊常英向三人頷首示意后,竟真的再未開口詢問,只是笑看林斐然,神情歡喜。
碧磬撐著頭問道:“什么時候行動,我再緩一刻鐘大抵就好了。”
林斐然從芥子袋中拿出一瓶清露遞給她:“喝一點會舒服一些。此時日頭西斜,晚宴未開,不便行動,待夜色落幕時,我們便照計劃動手,現下,你和旋真可以在此休息。”
碧磬點點頭,歪身靠在她身上,啜飲兩口清露,緩和許多。
荀飛飛推開同樣靠來的旋真,不動聲色觀察薊常英。
他神情少有變化,只是在聽到林斐然說動手二字時稍有起伏,但不是變得警覺與戒備,而是全然的欣慰與驚喜,好似看護許久的小貓終于會弓身撲人。
“師妹,你長大了!”
荀飛飛:“……”
早聽聞四大宗之一的道和宮愛出瘋子,即便不是瘋子,也定非常人,他過往抱持懷疑,如今卻已相信幾分。
林斐然忽略他口中的欣喜之意,望望天色,又問:“今日游仙會,師兄不必出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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