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陌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
李晚秋說了三個字。
她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裂開的墻縫,可那三個字直接鉆進他的骨頭里。他說不出那是什么話,只覺得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了。布條猛地一緊,把他們三人拉得更近,手腕上的皮肉已經分不清是誰的,血混在一起往下滴。
地面符文開始倒轉。
原本閃爍的環形線條從逆時針變成順時針,顏色由暗紅轉為漆黑。空氣不再流動,呼吸變得困難。陳陌想抬手擦掉鼻下的血絲,卻發現手指動不了。他的影子和李晚秋、張鐸的完全重疊,像被壓進同一塊模具里。
他看見張鐸的嘴在動,但聽不見聲音。
他知道這是最后的循環。
再下一秒,他們就會被徹底替換。
就在他準備閉眼的瞬間,李晚秋睜開了眼睛。
她的眼白泛起銀光,額頭浮現出一道細長的印記,形狀像一把倒插的鑰匙。她沒有看陳陌,而是雙手合十,指尖滲出血珠,在胸前劃出一個逆十字。動作緩慢,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陳陌想阻止她。
他用力扯動手腕,布條卻像生了根,紋絲不動。他剛喊出一聲“不”,一股柔和的力量將他推開。那不是物理的推力,更像是某種規則層面的隔絕。他踉蹌后退半步,膝蓋撞上碎石也沒感覺疼。
李晚秋閉上了眼。
她開始剝離一段記憶。
那不是普通的回憶。是七歲那年冬天,母親被穿黑袍的人帶走的畫面。那天雪下得很大,她躲在柜子里,聽見母親說:“別哭,晚秋,記住我的臉。”可她沒記住。她只記得門打開時的冷風,和母親最后一聲尖叫。
這段記憶是她力量的源頭,也是她身份的錨點。
現在她親手把它抽了出來。
一道微弱的光絲從她太陽穴延伸而出,帶著淡淡的粉色,像融化的冰晶。它飄向空中停滯的符文,輕輕觸碰最中心的節點。符文震了一下,裂開一道細紋。
時間卡住了。
原本飛速壓縮的循環節奏突然停頓。三十七秒、三十五秒、二十六秒……所有數字消失。現實感知短暫回歸。陳陌聽見了一聲“滴答”。
那是鐘表走動的聲音。
真實的時間在流動。
布條松動了半寸。
張鐸猛然抬頭,眼神有一瞬清明。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但很快又陷入混沌。
陳陌撲到李晚秋身邊。
她臉色蒼白得嚇人,嘴角不斷溢血,可她的嘴角在笑。她抬起手,輕輕碰了碰陳陌的臉。她的手指很冷,像摸到了冬天的鐵欄桿。
她說:“這次……換我護你。”
陳陌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脈搏很弱,跳一下,停兩下。他想說話,喉嚨卻堵得厲害。他只能死死盯著她,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
李晚秋的身體開始發抖。
她獻祭的不只是記憶,還有與之綁定的生命力。守門人血脈的覺醒需要代價,而她選擇了最徹底的方式。她知道如果不動用這份力量,他們三個都會死在這里。
她不想再逃了。
她要破局。
她用盡最后的力氣,將雙手按在地上。血順著指縫流入符文裂縫。黑色線條開始崩解,一塊一塊地脫落,像燒焦的紙片。空氣中響起細微的碎裂聲,像是玻璃被無形的手捏碎。
陳陌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變軟。
他低頭看,發現自己的影子終于能移動了。他試著抬腳,成功了。布條雖然還連著他們,但不再勒進皮肉。他立刻撕下外衣,裹住李晚秋的身體。她已經失去意識,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他把她抱起來。
她的頭靠在他肩上,頭發沾了血,貼在臉頰邊。他不敢晃動太大,生怕她會碎掉。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一聲悶響。
像有什么東西在上面斷裂。
陳陌抬頭,看到天空出現了一道細線。不是裂縫,也不是烏云,而是一條筆直的分割線,把灰白色的天幕切成兩半。線的一側依舊死寂,另一側隱約透出一點微弱的光。
他知道那是出口的方向。
但他不能走。
布條還沒斷。張鐸還在原地坐著,眼神渙散。只要他們三人還被這條規則鏈接,誰都不能單獨離開。
他必須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