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天如流水般逝去。
今晚,昏睡了三天三夜的獨孤行終于醒來了。他捂著發昏的腦袋,迷迷糊糊地坐起了身。此刻,陳十三正端坐在破房的木屋內盤整理棋盤。
“臭小子,醒了?”
獨孤行四下張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草席之上,周圍還圍著一群文字小人。
“師父,我這是怎么了?”
陳十三并未作答,而是開口問:“來一盤?”
師父邀請,獨孤行自然不該拒絕,他抓起腰間的葫蘆灌了一口酒后,就振作精神跑到了凳子前坐下,準備和陳十三對弈幾盤,順便問一下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事情。
可凳子還未坐熱屁股,院門外忽然傳來一陣細碎響動,還伴隨著一陣打砸的聲音。獨孤行旋即手上一頓,抬頭看向門外。
“嗯?什么動靜。”
陳十三瞥他一眼,面上毫無波瀾,似乎剛才的動靜他早已經習慣了一樣:“稍安勿躁,小事而已,先下完這盤棋,再行動未遲。”
獨孤行一臉狐疑之色,心想:難道他昏睡的這段時間,小鎮內發生了什么大事?他一邊亂想,一邊繼續落子。可沒過多久,外面的動靜似乎越來越大了,期間還伴隨著大量的叫喊聲和打砸聲。
獨孤行眉間漸生煩躁,嘆息一聲,“師父,這棋算我輸了。我想出去看看,這段時間里,青禾鎮到底發生了?”
陳十三聞,下子不定,過來許久,他嘆息一聲:“孤行,行動前,我想問你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獨孤行聞立即挺直腰板:“師父您盡管問,徒兒絕無半句虛。“
陳十三沒有作聲,只是定定地望過來。那目光沉得像潭深水,盯得獨孤行后背發涼,連呼吸都不自覺放輕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開口道:
“獨孤行,你是不是覺得,在李詠梅面前非得當個英雄不可?”
“嗯?啊?這...”獨孤行突然慌了神,變得支支吾吾起來,眼神也開始變得飄忽不定,“也、也不是...”
陳十三嘆氣:“罷了,看你這樣我心里就有數。難怪你這小子被我偷了心,還那么悲天憫人的。怪不得陳塵那家伙當初會選擇趕那丫頭走。”
“師父,你說什么啊?”獨孤行一頭霧水。
“沒事了,動身吧,外面的情況十分亂,小心點。”
“哦。”
獨孤行聞起身,跑出了屋外,足尖輕點,躍上屋頂,站在高處俯瞰青禾鎮。
夜色下,鎮西街巷火光搖曳,成百上千的百姓舉著火把涌動。細看卻叫人毛骨悚然,那些人多是些中年漢子,個個眼神發直,面色青白。有人掄著木棍砸開鋪面,有人撞進民宅搶奪財物,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么。街角處幾個漢子為爭搶碎瓷片,竟然扭打成一團,推搡間拳腳相加,簡直毫無理智可。
獨孤行瞳孔微縮,心想著什么情況?
“才半個月,就瘋成這樣了?”
陳十三飄到他身旁,淡然道:“青魂散吃多了,人就這模樣,神志不清,渾渾噩噩。”
獨孤行剛要開口,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吆喝:“元道長發仙丹啦!”
此一出,那些打砸搶的漢子們頓時像聞到腥味的餓狼,紛紛扔下棍棒財物,瘋了似的往馮府方向沖去。人群推搡叫罵,有人被撞倒在地,轉眼就被踩得慘叫連連;有人為搶道直接揮拳打人,整條街道簡直亂成了一鍋粥。
混亂中,獨孤行的視線突然釘在了巷子口——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打補丁的舊衣裳,正死死抱著個漢子的腿哭喊:“爹!別去!那藥不能吃啊!“
那漢子瘦得跟骷髏似的,眼窩深陷,臉上寫滿焦躁。他低頭看了眼女兒,腳步頓了頓,突然一把將她甩開,惡狠狠地罵道:“滾一邊去!“
女孩跌坐在地,還未爬起,漢子竟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力道之重,竟然直接將她打得翻滾出去,額角磕在石板上,蹭出了血絲。
女孩捂著臉,哽咽著爬向漢子:“爹……別走……”
然而漢子卻頭也不回,擠入人群,朝馮府狂奔而去。
獨孤行神情冷肅,攥緊拳頭,“這青魂散……當真該絕。早知道當初,我不應該坐視不管。”
少年開始自責了起來,陳十三瞥他一眼,淡淡道:“就算當時你出手,也管不了那些迷信的人。”
獨孤行沉默不語,目光仍停留在那個瘦小的身影。女孩踉蹌著爬起來,跌跌撞撞追向人群,單薄的身子像片枯葉在火光中搖晃,轉眼就被洶涌的人潮吞沒。
他深吸一口氣,縱身躍下屋頂。陳十三眉頭一皺,飄身追去:“又犯什么渾?“
“我去看看那孩子。“獨孤行頭也不回。
陳十三冷笑:“多管閑事。”
然未等獨孤行沖過去,忽然,巷子盡頭一道白影掠過,衣袍翻飛間,幾個起落便閃到小女孩身旁。
那人俯身在小姑娘耳邊低語幾句,小姑娘抹了抹眼淚,乖乖點頭。獨孤行凝神一看——這不是失蹤多日的蘇清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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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疑惑間,忽見蘇清嵐身后轉出個身著淡青道袍的女冠,手持白玉拂塵。
獨孤行頓時恍然:原來這幾日她是去搬救兵了。只是...怎么就請來一個人?轉念一想,許是事態緊急,來不及召集更多人手,也不知蓮花觀那邊是否得了消息。
只見蘇清嵐與那女冠在巷口匆匆交談幾句,便分頭行動。女冠牽起小姑娘往東街走去,想必是要送她回家;蘇清嵐則縱身躍上一柄瑩白玉劍,化作流光直奔馮府方向。
獨孤行望著蘇清嵐遠去的背影,突然開口:“師父,我想跟過去看看。“
陳十三眉頭一皺:“你湊什么熱鬧?別忘了蓮花觀那幫人跟你有過節。“
“有這事?“獨孤行一臉困惑地抓了抓頭發。
陳十三扶額:“你到底想起來多少?“
“只記得幾個重要的人,“獨孤行眼神微黯,“其他的...都是些零碎片段。“
陳十三咂了咂嘴:“要我說,你還不如繼續失憶呢。那你現在打算怎么辦?“
“當然是去幫忙。”獨孤行幾乎沒有猶豫。
陳十三想了想,提醒道:“我勸你先別急著出頭。混進人群,遠遠跟著,看清局勢再行動,免得撞上硬茬。畢竟這里是道家的福地,我就問你一句,道德生還記得吧。”
獨孤行沉默著從懷中摸出一頂竹篾斗笠,往頭上一扣,便隨著人流朝馮府方向走去。
轉過街角,馮府門前已是人聲鼎沸。只見一座丈余高的朱漆木臺矗立正中,臺上清一色站著白袍道士。臺中央那個肚滿腸肥的白袍道士尤為醒目,身側立著的馮敬堂卻像換了個人——眼窩深陷,面色灰敗,哪還有當初半分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氣沉沉。
除此之外,最扎眼的是臺側那輛四駕馬車,車上層層疊疊堆著數百個碧玉瓷瓶。瓶中裝的,正是那延年益壽丹。
獨孤行在人群后瞇起眼睛:“哪來這么多延年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