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永昌染坊”的酸腥氣蓋過了汴河的水汽。巨大木架上,層層靛藍布匹垂掛如瀑,在暮色里凝成沉重的深紫。渾濁的染池咕嘟著氣泡,蒸汽混著染料刺鼻的味道,粘稠地糊在口鼻間。展昭隱在最高處一匹晾曬的厚布之后,巨闕劍緊貼脊背,冰冷的觸感壓住心頭焦躁。他追蹤劉顯老管家劉福的線索至此,人卻像蒸發了一般。
    下方染池邊,幾個赤膊的力工正用長桿攪動著翻滾的藍水,水汽蒸騰模糊了他們的面容。一個佝僂的身影,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布褂子,正費力地將一筐沉重的棉紗浸入池中。正是劉福!他動作僵硬,渾濁的老眼不時驚恐地掃視四周。
    展昭屏住呼吸,目光銳利如鷹隼,穿透蒸騰的水汽。染坊深處通往庫房的窄巷陰影里,一個壯碩的身影無聲地貼墻而立,形如鬼魅。那人一身染坊工頭的褐色短打,腰間卻突兀地纏著幾圈粗糲的麻繩,繩端一個沉甸甸的鐵鉤閃著烏光——正是礦洞見過的“鐵閻王”李頭兒!他手中并非礦洞的皮鞭,而是一根齊眉高的硬木棍,棍身油亮,顯然是常年握持之物。此刻,他像一頭窺伺獵物的猛虎,棍梢斜指地面,身體微微下沉,蓄勢待發。
    “劉福!”一個粗嘎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是染坊管事,帶著不耐,“庫房第三批靛料對不上數!滾過來點清楚!”
    劉福身體一顫,枯瘦的手在濕滑的木桿上捏得指節發白。他渾濁的眼睛里恐懼幾乎要溢出來,猶豫片刻,終是放下長桿,佝僂著背,一步一蹭地朝那窄巷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展昭眼神驟冷,足尖在木架橫梁上無聲一點,身形如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借著幾匹垂掛厚布的掩護,輕飄飄向下滑落。巨闕劍已悄然滑出褡褳,劍柄緊握。
    劉福剛踏入窄巷的陰影。
    “嗚——!”
    風聲驟起!不是棍嘯,而是短促、沉悶、撕裂空氣的嗚咽!陰影中的李頭兒動了!他沒有搶步前沖,而是原地擰腰轉胯,手中長棍如同毒蟒出洞,棍頭并非直刺,而是帶著詭異的弧線,貼著濕滑的地面,自下而上,陰毒無比地戳向劉福的膝彎后方軟筋!正是陰手棍法第一路“進步扎三槍”的變招,陰損刁鉆,專破下盤!
    “啊!”劉福慘叫一聲,左腿劇痛瞬間抽空所有力氣,整個人向前撲倒。
    李頭兒眼中兇光畢露,一步踏前,棍隨身走,手腕一翻,長棍如影隨形,棍頭借著劉福前撲之勢,狠辣無比地直點其后心大椎穴!這一棍,無聲無息,快如電光石火,正是“陰手棍”精髓——縮長棍短用,近身入懷,陰狠奪命!
    千鈞一發!
    “噌——!”
    一道烏沉沉的寒光撕裂蒸騰的水汽,精準無比地劈在點向劉福后心的棍梢之上!火星四濺!
    李頭兒只覺一股沛然巨力從棍身傳來,虎口劇震,長棍幾乎脫手!他心中駭然,反應卻快如鬼魅,借著棍上傳來的力道猛地一個旋身卸力,同時棍尾如毒蝎倒鉤,閃電般反撩身后偷襲者的下陰!這一下反擊,刁鉆狠辣,正是“陰手棍”中“拖槍換陰手”的殺招!
    展昭一劍格開致命棍頭,巨闕劍順勢下沉,寬厚的劍脊精準無比地拍在撩來的棍尾上。“啪!”一聲脆響,棍尾被拍得一沉。展昭借力騰空,足尖在濕滑的墻壁上一點,人已如鷂鷹翻身,穩穩落在劉福身前,將其護在身后。他目光如電,鎖定對手:“趙大用!礦洞血債未清,又添新孽!”他早已查清,這“李頭兒”真名趙大用,乃青龍堂蒼木分堂的悍匪頭目。
    趙大用被喝破身份,臉上橫肉猙獰一抖,兇戾之氣暴漲:“展昭?開封府的鷹犬!找死!”他再無保留,低吼一聲,雙臂筋肉虬結,長棍一震,竟發出“嗡”的一聲低沉顫鳴!
    趙大用腳下步伐瞬間變幻,不再是陰手棍的短促近身,而是大開大闔!他雙足如犁地,猛地一個前蹚,長棍攪動空氣,帶起一片凄厲的呼嘯,棍影層層疊疊,竟似瞬間化作六條狂舞的惡蛟,分打展昭上、中、下三路!頭、頸、胸、腹、膝、足,每一處要害都被那森然棍影籠罩!正是小夜叉棍“神通廣大,降伏其心”的兇煞氣勢,棍影如羅剎探爪,要將對手徹底撕碎!
    窄巷空間有限,棍影卻封鎖了所有閃避角度!展昭瞳孔微縮,不退反進!他身形陡然矮下半分,重心下沉如磐石,巨闕劍并非格擋,而是化作一片潑水不進的烏光,以快打快!“叮叮當當!”密集如驟雨打芭蕉的金鐵交鳴聲瞬間炸響!劍脊精準地拍、點、削在每一道襲來的棍影側面,將其力量引偏、卸開。展昭腳下步法如穿花蝴蝶,在方寸之地騰挪閃轉,每一次移動都險之又險地避開棍梢鋒芒,巨闕劍的烏光始終緊貼棍身,如跗骨之蛆,不斷尋找著棍法轉換間的微小破綻。趙大用只覺自己狂暴的棍力如同砸進了一團柔韌粘稠的棉花,十成力道被卸去了七八成,更有絲絲縷縷尖銳的劍氣透過棍身反震,刺得他手臂經脈隱隱作痛!這便是展昭劍法之“纏”字訣,以柔克剛,以靜制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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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趙大用久攻不下,兇性徹底激發!他猛地收棍,棍頭點地借力,龐大的身軀竟異常靈活地一個側翻,長棍如巨蟒翻身,帶著開山裂石的恐怖氣勢,自斜上方以泰山壓頂之勢,狠狠砸向展昭左肩!棍風激蕩,連旁邊垂掛的濕布都被卷得獵獵作響!此乃大夜叉棍“勢與小夜叉相等,腳步變換開闊”的剛猛一擊——“劈山棍”!
    這一棍威勢無儔,硬接必傷!展昭眼中精光爆射,吐氣開聲:“破!”他竟不閃不避,左腳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踩得地上積水四濺,同時腰胯擰轉如弓,全身力量瞬間貫注右臂!巨闕劍由下而上,劃出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半弧,劍脊不偏不倚,悍然迎向那砸落的棍身中段!正是破棍譜中“大梁槍”的應對之法——高提彼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