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彌留之際的密令
醫院的特護病房里,充斥著消毒水和一種名為“死亡”的冰冷氣息。
心電監護儀的屏幕上,綠色的線條像是一條崎嶇的山路,忽高忽低,每一次劇烈的波動,都牽動著床邊兩個人的神經。
陸明遠收回聽診器,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不忍。他轉過身,看著病床上瘦得脫相的林默涵,沉聲道:“默涵,放棄吧。你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那支‘逆命劑’只是在燃燒你的生命本源。強行撐著,只會讓你死得更痛苦。”
林默涵沒有說話。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那雙曾經清澈如海的眼眸,此刻渾濁得像是一潭死水,但在那潭水的深處,卻燃燒著兩簇執拗的火焰。
他不能閉眼。
蘇晚還在林家大宅那深不見底的虎穴之中,他若是倒下了,她就真的成了孤軍奮戰。
“陸……伯……”他終于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紙……筆……”
陸明遠看著他,眼神復雜。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一旦認定了什么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嘆了口氣,從隨身的醫藥箱里取出一張便簽紙和一支鋼筆,遞了過去。
林默涵顫抖著手,用盡全身力氣,握住了那支筆。
他的手抖得厲害,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道歪歪扭扭的痕跡。他寫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他肺里最后一絲空氣。
“蘇晚……歸源閣……鑰匙……第三只檀木盒……”
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囑托,也是他能為蘇晚做的最后一件事。
寫完這行字,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手臂“啪”地一聲無力垂下,手中的筆滾落在地。
“默涵!”陸明遠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查看。
林默涵的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心電監護儀上的波形變成了令人絕望的直線――
“嘀――――――――”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病房。
“病人呼吸心跳驟停!快!腎上腺素!準備電擊除顫!”
“快叫急救小組!”
混亂中,陸明遠一把推開慌亂的護士,自己親自抓起了除顫儀的電極板。
“默涵!你給我挺住!你還有事沒做完!你不能就這么走了!”
“充電360焦耳!”
“clear!”
林默涵的身體隨著電流的通過猛地彈起,又重重落下。
監護儀上的直線依舊。
“再來!充電360焦耳!”
“clear!”
“嘀……嘀……嘀……”
在陸明遠近乎咆哮的怒吼中,那條絕望的直線終于出現了一絲微弱的起伏,繼而變成了一陣雜亂無章的鋸齒波。
他活過來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回光返照。那支“逆命劑”正在瘋狂地吞噬他的生命力,現在的他,就像是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陸明遠看著病床上那個氣若游絲的年輕人,眼眶泛紅。他從醫一生,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卻從未像今天這樣無力。
“你到底……在堅持什么?”他低聲問道,仿佛在問林默涵,又仿佛是在問自己。
林默涵的嘴唇微微翕動,陸明遠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
“陸伯……”他的聲音輕得像是一縷游魂,“幫我……傳話……給……阿ken……”
“傳什么話?”陸明遠急切地問。
“告訴他……祭祖大典……林家的‘歸宗禮’……有詐……”林默涵每說一個字,都有血沫從嘴角溢出,“讓他們……小心……林世雅……”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耗盡了最后一絲生機,徹底昏死過去。
陸明遠站直身體,眼神變得無比銳利。他將那張寫著密令的便簽紙小心翼翼地折好,收進懷里。
“看好他。”他對著身后的醫護人員冷冷丟下三個字,然后大步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加密號碼。
“喂,阿ken,是我。聽著,默涵剛才醒了,他讓我轉告你……”
二、林家大宅的晨昏
林家大宅,此刻正籠罩在一片肅穆而壓抑的氛圍之中。
明天就是三年一度的“祭祖大典”,這是林家最隆重的節日,也是林家向整個帝都豪門展示肌肉的時刻。
青石板鋪就的庭院里,仆人們行色匆匆,手里捧著各式各樣的祭器、香燭、貢品,來來往往,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和一種名為“緊張”的氣息。
主廳內,林振國端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著一對溫潤的玉核桃,眼神深邃,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下首,林家大少爺林世勛垂手而立,面色沉靜。
“蘇晚那邊,可有動靜?”林振國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大廳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回父親,蘇晚今日一早去了城南舊居,之后便一直閉門不出。”林世勛恭敬地回答,“阿ken的人在暗中保護,我們的人沒能靠近。”
“閉門不出?”林振國冷笑一聲,“倒是很沉得住氣。她以為躲起來,就能避開明天的風雨?”
他頓了頓,手中的玉核桃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世勛,你是林家長孫,明天的‘歸宗禮’,由你來主持。”
林世勛身體一震,連忙躬身:“是,父親。孩兒定不負所托。”
林振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審視:“‘歸宗禮’的規矩,你可都熟記于心了?”
“熟記于心。”林世勛沉聲道,“凡被逐出家門之支系,若欲歸宗,需行‘三跪九叩’之禮,飲‘忘恩負義’之茶,方能踏入祖祠一步。”
“很好。”林振國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熟記于心,那便按照規矩辦。不過……”
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陰冷:“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蘇晚既然是‘罪女’之后,又是強行歸宗,這‘三跪九叩’的路,是不是該比旁人……長一些?”
林世勛心頭一凜,瞬間明白了父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