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殘燭之火
閣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默涵的手指在那行字跡上來回摩挲,指尖傳來的粗糙觸感,像是一把生銹的鑰匙,正在艱難地轉動。
“燈塔的第39級臺階下。”
這行字跡仿佛有著某種魔力,瞬間驅散了他體內的寒意和病痛帶來的眩暈。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將過往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父母偶爾提起的、關于海邊的只片語,父親那本總是鎖著的航海日志,以及母親臨終前欲又止的眼神――全部串聯了起來。
原來,那個被各方勢力覬覦的“真相”,并不在什么遙遠的數據庫里,也不在加密的硬盤中,而是被父母親手埋進了這座小城最古老的地標之下。
“燈塔……”
林默涵艱難地轉過頭,望向窗外。在城市的另一端,那座廢棄多年的“望歸燈塔”矗立在海岬之上,即便是在深夜,也能隱約看到它那黑黢黢的剪影,像是一根孤獨的墓碑,刺向深邃的夜空。
據他所知,從這里到燈塔,直線距離恰好是3900米。
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謎題,也是一個殘酷的考驗。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枯瘦如柴的手臂,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那是長期藥物侵蝕和營養不良的結果。現在的他,別說走完3900米,就連從地板上站起來都需要耗費巨大的力氣。
“咳……咳咳……”
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不得不捂住嘴。當他攤開手掌時,借著微弱的月光,一抹刺眼的猩紅赫然出現在掌心。
血。
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的第三次咯血了。
身體在向他發出最后的警告:時間不多了。
“39級臺階……”林默涵喃喃自語,眼神卻愈發堅定,“既然你們把答案留在了那里,那我就必須去那里。”
他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雙手撐地,試圖讓自己重新站起來。然而,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又像是失去了知覺的木樁,根本不聽使喚。
“咚”的一聲,他再次重重地摔倒在地,震得閣樓的灰塵簌簌落下。
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但他卻笑了。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帶著血淚的笑。
“看來,老天爺也不想讓我輕易放棄啊……”他喘息著,從懷里摸出了那張舊照片,緊緊地貼在胸口,仿佛能從中汲取到一絲父母的溫度。
“爸,媽,”他對著虛空低聲說道,“如果這就是你們留給我的最后考驗,那兒子……接了。”
他不再試圖強行站立,而是選擇了另一種方式。
他開始用雙肘支撐著地面,像一條受傷的蛇,一寸一寸地,向著閣樓的角落爬去。那里,有一個他很久以前準備的、從未動過的應急背包。
每移動一厘米,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但他沒有停下。
3900米的距離,或許他無法用雙腳丈量,但他會用盡自己最后的血肉之軀,爬也要爬到那座燈塔之下。
六、深海幽靈
冰冷的海水像無數根鋼針,刺穿著蘇晚的每一寸肌膚。
她趴在廢棄漁船的船板上,貪婪地呼吸著帶著咸腥味的空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身后“黑貓”酒吧的方向,警笛聲和叫罵聲混雜在一起,聽起來有些不真切。
她知道,那幫人很快就會發現她跳海了。在這片被污染的海水中,她就是一條沒有鱗片的魚,隨時可能被鯊魚吞噬。
必須離開這里。
蘇晚強忍著肩膀被鋼管砸中的劇痛,掙扎著站了起來。她環顧四周,這是一片廢棄的造船廠,到處都是生銹的鐵架和破舊的船只,是流浪漢和老鼠的樂園。
她不敢開燈,只能借著天上的月光,摸索著向造船廠深處走去。懷表還在,緊貼著她的胸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突然,一陣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在這寂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蘇晚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迅速躲進一個巨大的、被拆解了一半的船殼后面,屏住呼吸,握緊了手中的折疊刀。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打著刺眼的遠光燈,橫沖直撞地駛入了造船廠。車燈的光柱像探照燈一樣,在廢墟中來回掃射。
“在那里!船殼后面!”
車上跳下幾個壯漢,手里拿著強光手電和對講機,呈扇形向她包抄過來。
是那幫人!他們追來了!
蘇晚的心沉入了谷底。前有狼,后有虎,她已經無路可退。
“蘇小姐,別躲了。這地方就這么大,你跑不掉的。”為首的一個光頭大漢用一種戲謔的口吻喊道,“把東西交出來,我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蘇晚沒有回答,她的眼神死死盯著那輛越野車。既然躲不過,那就拼了!
就在她準備沖出去做最后一搏的時候,異變突生。
“轟――!”
一聲巨響,從越野車的另一側傳來。一道刺目的火光劃破夜空,緊接著,一輛改裝過的、渾身漆黑的摩托艇如同離弦之箭,從旁邊的水道中沖天而起,越過了一道低矮的防波堤,精準地落在了越野車的正前方!
摩托艇的駕駛員戴著全覆式頭盔,看不清面容,但他那嫻熟到極點的駕駛技術,以及摩托艇上那猙獰的鯊魚涂裝,都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殺氣。
“什么人?!”光頭大漢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紛紛停下腳步,警惕地盯著這個不速之客。
摩托艇穩穩停下,引擎發出低沉而狂暴的咆哮,仿佛一頭蘇醒的野獸。
駕駛員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摘下了左手的手套,然后做了一個極其挑釁的手勢――他伸出食指,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