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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08章港務處的茶道

                旗津漁火

                1953年6月7日傍晚,高雄港的潮水帶著咸腥氣漫過旗津半島的灘涂。林默涵蹲在"海興"漁具店后巷,用砂紙細細打磨著一根竹制釣竿,眼角余光卻始終鎖定著巷口那盞忽明忽暗的煤油燈。三天前他以"陳阿水"的身份租下這間瀕臨倒閉的小店,此刻釣竿第二節的竹腔內,正藏著用蠟封好的摩斯電碼本。

                "吱呀――"巷口木門被推開,穿藏青色短打的少年挎著魚簍走進來。林默涵注意到他左腳微跛,簍中三條石斑魚擺尾的幅度刻意保持著"三短兩長"的節奏。這是他抵達高雄后啟用的第三個接頭暗號,前兩個因發現可疑人員監視已緊急作廢。

                "老板,竹仔竿怎賣?"少年將魚簍擱在門檻上,閩南語里混著生硬的客家腔調。他右耳后那顆紅痣在暮色中若隱隱現――這是趙大海情報里提到的關鍵特征。

                林默涵放下砂紙,指尖在釣竿握把處輕叩三下:"要沉水的還是浮水的?"這是確認對方身份的暗語。

                "半沉半浮最好,"少年突然改用普通話,左手食指在魚簍邊緣劃出半圓,"就像月亮浮在港面上。"

                暗號對上的瞬間,林默涵嗅到對方袖口飄來的柴油味。這是軍港輪機艙特有的氣息,混雜著機油與海水的味道。他轉身從貨架取下那支特制釣竿:"這種竹節最韌,經得起風浪。"遞竿時,掌心悄然將一枚蠟丸塞進對方袖口。

                少年接過釣竿的剎那,巷口突然傳來皮鞋敲擊石板路的聲響。兩人同時望向巷口,三個身著便衣的男人正站在煤油燈投下的光暈里,為首者嘴角那顆痦子在燈光下格外刺眼――是魏正宏!

                "阿水老板,"魏正宏把玩著腰間的槍套,皮靴碾過地上的魚鱗片,"這么晚還做生意?"他身后兩名特務已經堵住退路,右手都插在褲袋里。

                林默涵將砂紙扔進腳邊的桐油桶,濺起的油星在燈影里劃出弧線:"阮漁民起早貪黑慣了,官爺要買漁具?"他故意將"阮"字咬得很重,這是本地漁民常用的自稱。

                魏正宏的目光掃過少年手中的釣竿,突然冷笑一聲:"這竿子不錯,借我看看。"伸手就要去奪。林默涵搶先一步握住竿梢,看似隨意地將釣線拋向空中,尼龍線在空中劃出的弧線恰好擋住特務的視線。少年趁機將蠟丸塞進魚鰓,順勢將魚簍翻倒在地。

                "哎呀!"少年踉蹌著跌坐在地,石斑魚在青石板上蹦跳,其中一條恰好滑到魏正宏腳邊。特務們的注意力被滿地亂跳的魚吸引的瞬間,林默涵的竹竿"意外"折斷,第二節竹筒滾落到墻角。

                "混帳!"魏正宏一腳踢開石斑魚,皮鞋底碾碎了魚眼。他彎腰撿起斷裂的竹節,手指在中空的竹筒里摸索著。林默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正的情報藏在釣竿第三節,此刻正握在少年顫抖的手中。

                "報告組長,"巷口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特務氣喘吁吁跑來,"左營那邊發現可疑電臺信號!"

                魏正宏的手停在竹筒深處,臉上肌肉抽搐著。他狠狠瞪了林默涵一眼,將竹節摜在地上:"收隊!"皮鞋聲漸漸遠去,林默涵這才發現后背的襯衫已被冷汗浸透。

                少年抱著斷裂的釣竿蜷縮在墻角,渾身抖得像風中的竹葉。林默涵蹲下身,用閩南語安撫道:"莫驚,他們走了。"他撿起地上的石斑魚塞進魚簍,注意到少年右手食指有道新鮮的燙傷疤痕――情報里說趙大海上周檢修輪機時被蒸汽燙傷,看來眼前這人確實是自己要聯絡的輪機兵。

                "跟我來。"林默涵拉起少年走進漁具店內間,掀開墻角的防潮布,露出底下的暗格。暗格里藏著一部拆散的收發報機,零件被偽裝成漁具配件。他從貨架底層抽出一盒魚鉤,倒出里面的鐵鉤,露出藏在盒底的微型相機。

                "把魚鰓里的東西拿出來。"林默涵擰亮礦燈,光束照亮少年顫抖的手指。蠟丸被剝開的瞬間,一張米粒大小的膠卷掉在玻璃臺面上。這是趙大海冒險拍下的軍港布防草圖,此刻正泛著幽藍的微光。

                牙膏密語

                凌晨三點,旗津天后宮的晨鐘剛敲過第一響。林默涵站在漁具店閣樓窗前,用紅布蒙住手電筒,對著港內編號"107"的燈塔閃爍信號。三短兩長的光束刺破薄霧,在海面上劃出金色軌跡――這是通知上線"海燕已就位"的信號。

                樓下傳來輕微的響動,林默涵迅速將手電藏進圣經封面的夾層。這部1948年版的《新舊約全書》是他從臺北帶來的,書頁間早已被掏空,正好容納微型收發報機的電子管。

                "陳老板。"趙大海端著兩碗番薯粥走進閣樓,軍綠色粗布衫已換成漁民常穿的靛藍短打。這個三十歲的輪機兵有著水手特有的黝黑皮膚,左手腕上還留著被鐵鏈勒出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拒絕為走私軍火船開船時留下的印記。

                林默涵接過粗瓷碗,注意到對方小指指甲蓋缺了一塊。趙大海察覺到他的目光,苦笑道:"上個月拆定時炸彈時被夾的。"他用筷子挑起碗里唯一的咸蛋,小心地分成兩半,蛋黃恰好露出"左營"兩個字的刻痕。

                這是情報傳遞的新方法。林默涵從床板下摸出一管"美孚"牌牙膏,尾部用細針戳出小孔。他旋開牙膏蓋,將鋁制管身在熱水中浸泡片刻,然后用鑷子從管口抽出卷成細條的微縮膠卷。膠卷在臺燈下展開,軍港泊位分布圖上,美軍第七艦隊的錨地位置被紅鉛筆圈出。

                "這是左營港最新的布防圖,"趙大海指著膠卷上的鉛筆痕跡,"上周剛調整的反潛網,聲吶陣列在小琉球附近。"他突然壓低聲音,"昨天檢修'中字號'登陸艦時,聽見美軍顧問說要提前軍演。"

                林默涵的心猛地一跳。原定15日開始的"中美聯合軍演"若提前,留給他們的時間就只剩不到一周。他從工具箱里取出一根空心針管,將膠卷重新卷成細條塞進針筒,然后小心翼翼地注入牙膏管尾部的夾層。這個方法是撤離臺北前,老方傳授的應急技巧――利用牙膏管金屬內壁與膏體間的空隙藏匿情報。

                "明天把這個送到'三興'修船廠,"林默涵將牙膏管遞給趙大海,管身上用指甲劃出三道刻痕,"交給穿灰色中山裝的人,就說'阿水托買的進口貨'。"他特別強調,"對方會問'要薄荷還是留蘭香',你答'要帶海水味的'。"

                趙大海將牙膏管塞進貼身的荷包,那里還藏著半塊啃剩的麥餅。這個細節讓林默涵想起1947年在上海聯絡站,老方總在情報袋里塞幾塊餅干――"餓著肚子干不了革命",老站長常說這句話。

                突然,窗外傳來漁船歸港的汽笛聲。林默涵迅速吹滅油燈,閣樓陷入一片漆黑。兩人屏住呼吸趴在地板上,透過木板縫隙看見三個黑影正圍著漁具店打轉,手電筒光束在門板上劃出猙獰的圖案。

                港務局檔案室的檀木柜在臺風夜的暴雨聲中微微震顫。林默涵蜷縮在通風管道內,軍靴底粘住的蜘蛛網在氣流中顫動。他咬開手電筒后蓋,將微型相機固定在槍管改制的支架上――這是老方留下的遺物,此刻鏡頭正對準下方保險柜第三層的藍色卷宗。

                鐵皮通風口被螺絲刀撬開的瞬間,巡邏警衛的皮靴聲由遠及近。林默涵懸在半空的身體突然繃緊,右手食指精準按住快門,左手同時撒出魚線。相機快門聲被暴雨吞沒的剎那,樓下傳來警衛悶哼與金屬警棍落地的脆響――魚線在走廊轉角形成的絆索成功了。

                他像壁虎般貼著管道內壁下滑,落地時膝蓋微屈卸力。保險柜內的布防圖在手電筒光束下泛著油光,第三頁標注的反潛網坐標被紅墨水圈出。林默涵突然想起趙大海的話,美軍顧問提到的"提前軍演"或許與這份圖紙有關。

                "魏正宏的人又回來了。"趙大海的聲音帶著顫音,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里藏著一把磨尖的魚刀。

                林默涵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在對方掌心寫下"燈塔"二字。趙大海立刻會意,慢慢挪到后窗。那里有根直通地面的排水管,是林默涵租下店面時特意檢查過的逃生通道。

                "把膠卷帶走,"林默涵低聲道,"去左營天后宮,找住持說'求平安符'。"這是緊急撤離方案,啟用這個暗號意味著他們必須暫時中斷聯系。

                趙大海點點頭,咬開漁網線將自己和排水管捆在一起。下滑時,他后腰的帆布包蹭到窗臺,半包香煙掉在地板上。林默涵撿起煙盒,發現是"新樂園"牌――臺北憲兵隊的特供煙。這個發現讓他心頭一沉:趙大海的身份可能已經暴露。

                黑影開始撞門,門板在鉸鏈處發出痛苦的**。林默涵將那半包"新樂園"塞進灶膛,然后抓起煤油燈潑向柴堆。火舌瞬間竄起,濃煙從煙囪滾滾而出,在黎明前的天空中形成黑色煙柱――這是約定的緊急信號,告訴潛伏在附近的同志"據點已暴露"。

                當魏正宏帶著特務踹開后門時,只看到熊熊燃燒的漁具店。火光照亮他猙獰的面孔,他一腳踹翻消防水桶,皮靴碾過滿地魚鱗片發出咯吱聲響,厲聲嘶吼:"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林默涵此刻正躲在三百米外的咸草堆里,透過草葉縫隙看見特務們在火場周圍布下警戒線。他摸出藏在草帽夾層的指南針,指針指向東北方――那里是旗津天后宮的方向。必須趕在趙大海之前到達那里,確認那份布防圖的安危。

                兄弟重逢

                天后宮的晨鐘敲到第七響時,林默涵混在進香的漁民中走進大殿。香爐里騰起的青煙嗆得他直咳嗽,眼角余光卻在香客中快速搜索。趙大海不在,倒是神龕左側的簽筒前,一個熟悉的背影讓他渾身一僵。

                那人穿著藏青色學生制服,右手握著的竹簽在筒中搖晃的頻率,分明是"三短兩長"的摩斯電碼!林默涵的心臟驟然縮緊,這個節奏是他和弟弟林默遠小時候發明的秘密信號,用在緊急情況下確認彼此身份。

                竹簽落地的聲音清脆如冰裂。那人彎腰去撿的瞬間,林默涵看清了他耳后那顆月牙形的胎記。八年前在南京碼頭分別時,這個胎記還只有指甲蓋大小,如今已長到硬幣尺寸。

                "默遠......"林默涵的聲音卡在喉嚨里,像被魚骨刺住。他看著弟弟將竹簽放回筒中,轉身時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林默遠的左眼纏著厚厚的紗布,滲出血跡的繃帶在香火映照下泛著暗紅。

                兩兄弟在繚繞的青煙中對視,時間仿佛凝固成1945年那個雪夜。當時林默遠也是這樣站在南京金陵大學的校門口,左眼纏著紗布,手里攥著被特務撕毀的進步刊物。

                "哥?"林默遠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藏著什么?槍還是手銬?林默涵的右手悄悄移到背后,握住了藏在腰帶里的勃朗寧。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魏正宏帶著四名特務沖了進來,皮靴踏碎了滿地的香灰。"包圍起來!"他的槍口直指林默涵,"陳阿水,我們又見面了。"

                林默涵將弟弟護在身后,手指扣住扳機:"魏隊長真是陰魂不散。"眼角余光瞥見神龕后的紅綢布動了一下――那里藏著人!

                "把他抓起來!"魏正宏的話音未落就僵住了。林默遠突然擋在哥哥身前,左手扯開校服領口,露出掛在脖子上的銀質十字架:"魏組長,這是誤會,他是我表哥。"

                魏正宏的目光在十字架上停留片刻。這是天主教輔仁大學的校徽飾品,在臺灣的外省學生中很常見。他狐疑地打量著林默涵:"你弟弟?"

                "是表的,"林默遠搶先回答,同時用腳尖在林默涵鞋尖上劃了個圈――這是危險信號!"我表哥從臺南來投奔我,還沒找到住處......"

                "是嗎?"魏正宏突然抓住林默涵的手腕,將他的手扭到背后,"那正好跟我們回隊里'住'幾天。"特務們一擁而上,冰冷的手銬鎖住了林默涵的手腕。

                經過神龕時,林默涵看見紅綢布下露出半截藍色袖口――和趙大海昨天穿的衣服顏色一致!他突然劇烈掙扎起來:"放開我!我要見神父!"這個舉動讓魏正宏更加確信他心里有鬼,厲聲喝道:"帶走!"

                押解途中,林默涵注意到弟弟始終保持著三步距離,左眼紗布滲出的血跡越來越多。經過旗津輪渡站時,林默遠突然腳下一滑,撞在押解的特務身上。混亂中,一張小紙條悄無聲息地飄進林默涵的褲腳――是用摩斯電碼寫的"明晚八點,愛河鐵橋"。

                高雄市警察局的審訊室比臺北的更加簡陋,水泥墻上布滿彈孔。魏正宏將臺燈直射林默涵的臉,強光刺得他睜不開眼。"說!你的上線是誰?"審訊者的皮靴踩在散落的文件上,其中一份正是林默涵偽造的戶籍資料――臺南漁民"陳阿水"。

                林默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對方胸前的鋼筆上――那是美國派克51型,只有軍情局高級官員才能配備。"我只是個賣漁具的......"

                "賣漁具需要用摩斯電碼?"魏正宏突然將一疊照片摔在桌上,全是林默涵和趙大海在巷口接頭的畫面。最清晰的那張,恰好拍到他遞給對方釣竿的瞬間。

                林默涵的心跳漏了一拍。這些照片的拍攝角度表明,至少有兩名特務在不同位置監視。看來從他抵達高雄的第一天起,就已經掉進了魏正宏布下的陷阱。

                "趙大海在哪兒?"魏正宏的聲音陡然拔高,皮靴狠狠踹在桌腿上,金屬桌腿與水泥地面摩擦發出刺耳聲響,"共軍可能進攻東山島,司令等著這份布防圖制定防御計劃!再不說,我讓你弟弟來陪你!"

                這句話擊中了林默涵的軟肋。他想起八年前那個雪夜,特務闖進家里搜查時,弟弟死死護住藏有電臺的木箱,任憑警棍落在背上。"要打就打我!"少年的嘶吼聲至今還在他耳邊回響。

                "他死了。"林默涵突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在漁具店火災里燒死了。"他知道魏正宏不會相信,但這能爭取時間――按照摩斯電碼的約定,如果他沒有在明晚八點出現在愛河鐵橋,默遠就會啟動第二套方案。

                魏正宏冷笑一聲,從抽屜里拿出個金屬盒子。打開的瞬間,林默涵的瞳孔驟然收縮――里面是那支被折斷的竹制釣竿,第三節竹筒已被撬開,露出里面藏著的微型膠卷!

                "你以為把膠卷藏在釣竿里就安全了?"魏正宏用鑷子夾起膠卷在燈光下晃動,"可惜你的小同黨太不經打,還沒動刑就全招了。"

                林默涵閉上眼睛,趙大海叛變的事實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心上。他想起那些被蒸汽燙傷的手指,想起魚簍里"三短兩長"的暗號,突然意識到所有細節都可能是魏正宏精心設計的陷阱。

                "說不說?"魏正宏將膠卷湊近煤油燈,火苗舔舐著膠片邊緣,"再不說,這份'中美聯合軍演'的布防圖就要變成灰燼了。"

                林默涵猛地睜開眼。對方知道軍演的事!這個情報讓他渾身冰涼――只有高層才有機會接觸到軍演計劃,難道組織內部出了叛徒?

                突然,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一名特務慌張地跑進來,在魏正宏耳邊低語幾句。審訊者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狠狠瞪了林默涵一眼,抓起膠卷沖出房間。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夾雜著"將軍要親自審問"的驚呼。

                林默涵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襯衫。他知道"將軍"指的是誰――臺灣防衛總司令孫立人。讓這位四星上將親自過問一個"漁具店老板"的案子,只能說明那份布防圖的重要性遠超想象。

                深夜的牢房彌漫著霉味。林默涵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用指甲在磚縫里刻下摩斯電碼。這是他和弟弟約定的最后聯絡方式,如果默遠能看到這些劃痕,就會知道他被關押的位置。

                "哥!"鐵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林默涵撲到柵欄邊,看見林默遠穿著憲兵制服站在走廊盡頭,左眼的紗布已經換成新的。"你怎么......"

                "我現在是憲兵隊少尉,"默遠的聲音壓得很低,他迅速打開牢門,"快走!孫立人明天就要提審你。"

                林默涵跟著弟弟穿過迷宮般的走廊,每一步都踩在記憶的碎片上。1947年南京街頭,少年默遠也是這樣拉著他狂奔,身后是追捕的特務;1949年上海碼頭,弟弟塞給他的那包銀元硌得胸口生疼;現在,這個曾經在作文里寫"要做哥哥那樣的人"的少年,正帶著他逃離國民黨的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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