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默那句“我是蘇硯的教父”,像一顆重磅炸彈,在空曠的宴會廳里炸響。
陸時衍站在原地,身體瞬間緊繃。
他沒有看林默,而是第一時間看向了宴會廳四周的陰影處。直覺告訴他,這里不止三個人。至少有四到六個狙擊點,此刻正牢牢地鎖定著他們。
這是一場鴻門宴。
或者說,是一場審判。
“林默叔叔……”蘇硯的聲音在顫抖,分不清是激動還是恐懼。
她看著眼前這個儒雅的白發男人,記憶的閘門被轟然撞開。小時候,這個男人總是會給她帶來國外的巧克力和精致的玩具,他會把她高高舉起,拋向空中,然后在父親的責備聲中哈哈大笑。
但在她十歲那年,這個男人突然消失了,像人間蒸發一樣,沒有留下任何聯系方式。
如今,他再次出現,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小硯,你長大了。”林默站起身,想要上前擁抱她。
“別動。”陸時衍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冰。
他一步跨出,擋在蘇硯身前,像一頭護犢子的猛獸,警惕地盯著林默。
“陸律師,久仰。”林默停下腳步,臉上依舊掛著那絲溫和的笑意,仿佛對陸時衍的敵意毫不在意,“果然是人中龍鳳,難怪能走到這一步。”
“少廢話。”陸時衍的眼神銳利如刀,“‘法官’讓你在這里等我們,是想看你如何完成這個‘忠誠度測試’的?”
他直接撕破了偽裝。
既然大家都是在演戲,那他就不必陪林默演溫情脈脈的“叔侄重逢”了。
林默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隨即嘆了口氣,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時衍,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他沒有否認,而是轉過身,走到那張長桌的盡頭,拿起一個遙控器,輕輕按了一下。
宴會廳四周的墻壁上,原本被幕布遮蓋的液晶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的,赫然是他們剛才進入會所時的畫面。
甚至還有,他們停在門外的車,以及車里那個被蘇硯藏在座椅下的信號***。
“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法官’的監控之下。”林默的聲音變得低沉,“他讓我在這里,確認你們是否真的‘歸順’了。如果你們有任何異心……”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不而喻。
“所以,你需要我們配合,演一出戲?”陸時衍瞬間明白了林默的意圖。
“聰明。”林默贊許地看了他一眼,“‘法官’疑心很重。他雖然拿到了陳萬通的‘投名狀’,但他還是不信任你們。他需要親眼看到,你們為了生存,可以拋棄底線。”
“怎么演?”
“很簡單。”林默的眼神里,閃過一絲寒光,“我要你,在這里,‘殺’了我。”
蘇硯倒吸一口冷氣:“什么?”
“只有我的‘死’,或者我的‘重傷’,才能證明你們對‘仲裁者’的忠誠,以及你們為了自保,可以對我的親人――也就是蘇硯的教父,痛下殺手。”林默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談論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我不同意!”蘇硯幾乎是吼出來的,“林默叔叔,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到底是誰?!”
她徹底混亂了。
這個男人,既是她的親人,卻又讓他們去殺他,來換取敵人的信任。
“小硯,看著我。”林默走到蘇硯面前,無視了擋在中間的陸時衍,他看著蘇硯的眼睛,眼神里充滿了慈愛和痛楚,“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父親最好的朋友。我這二十年來,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完成你父親的遺愿。”
他伸出手,想要撫摸蘇硯的臉頰。
陸時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陸時衍,放開他。”蘇硯卻突然開口。
陸時衍皺眉,看向她。
蘇硯的眼里,已經沒有了淚水,只剩下一片決絕的冷靜。
“我相信他。”她對陸時衍說。
陸時衍看著她的眼睛,看了很久,終于緩緩松開了手。
他知道,蘇硯的直覺,往往很準。
而且,林默如果真的想害他們,剛才就不必提醒他們“在監控之下”。
“好。”陸時衍看向林默,“怎么演?”
“我要你打斷我的一條腿。”林默看著陸時衍,一字一頓地說,“用你手里的那根戰術筆。要看起來,像是你為了阻止我傷害蘇硯,而失手造成的。”
他指的是陸時衍口袋里,那根曾經用來對付打手的戰術筆。
“你確定?”陸時衍的眼神里,閃過一絲訝異。
“確定。”林默點了點頭,“‘法官’需要看到血腥,需要看到殘忍。只有這樣,他才會相信,你們已經徹底墮落了。”
他走到宴會廳中央,那里有一張沉重的實木椅子。
“來吧。”他坐上椅子,閉上了眼睛。
蘇硯轉過身,不敢看。
陸時衍握緊了手中的戰術筆。
他知道,這是一場賭博。
賭林默的計劃,賭“法官”的貪婪,也賭他們自己的演技。
他深吸一口氣,走到林默身后。
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揮動手臂,戰術筆的金屬筆身,重重地砸在了林默的右腿膝蓋上。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在寂靜的宴會廳里響起。
林默的身體猛地一顫,額頭瞬間滲出了豆大的汗珠。但他死死地咬著牙,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不夠。”陸時衍在他耳邊低語,“要讓他看到你的痛苦。”
林默猛地睜開眼睛,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啊――!”
他整個人從椅子上滾落下來,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著,臉色慘白如紙。
“陸時衍!你瘋了!”蘇硯沖過來,一把推開陸時衍,撲到林默身邊,“林默叔叔!林默叔叔!”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這一次,不是演戲。
陸時衍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仿佛一個真正的劊子手。
“精彩。”
一個電子合成音,從天花板上的音響里傳了出來。
是“法官”的聲音。
“陸律師,蘇小姐,你們的表現,讓我非常滿意。”
陸時衍抬起頭,看向音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們已經按你說的做了。林默,這個‘仲裁者’的叛徒,已經被我們‘清理’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
“當然。”“法官”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滿意的笑意,“歡迎你們,正式成為‘仲裁者’的一員。”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宴會廳的大門,緩緩打開了。
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壯漢,走了進來,將“痛苦不堪”的林默抬上了一副擔架。
“小硯……救我……”林默在被抬走之前,用只有蘇硯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
蘇硯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看著林默被抬走,看著那些人將他送上了一輛黑色的救護車。
直到救護車的門關上,“法官”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好了,戲演完了。陸時衍,蘇硯,你們可以走了。”
陸時衍沒有說話,他拉起蘇硯的手,轉身向大門走去。
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大門的那一刻,陸時衍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從口袋里掏出那枚“鷹踩斷天平”的徽章,看也沒看,隨手扔在了地上。
然后,他頭也不回地,拉著蘇硯,走進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