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萬煊竟鬼使神差地策馬來到了西城的廣濟寺。
或許,在這無處求醫的時刻,也只能祈求渺茫的神佛庇佑了。
寺內香火鼎盛,前來祈福的百姓倒是不少。
宗萬煊踏入大雄寶殿。
佛前香煙繚繞,慈眉善目的佛祖金身俯瞰著眾生。
他深吸一口氣,撩袍跪下。
取過簽筒,心中默念妻子病情,虔誠地搖晃起來。
“啪!”一支竹簽落地。
他拾起一看,是中上簽。
簽文云:病者逢真道,災消福自來。如同月中桂,終得云開見月明。
旁邊還有小字解曰:此簽吉兆,病勢雖兇,三五日卻可轉安,否極泰來。
宗萬煊反復咀嚼著簽文,緊繃的心弦總算稍稍松弛。
不管怎樣,總算是個盼頭。
他對著佛像恭敬地叩了三個頭,心中默禱妻子早日康復。
心里踏實了些,他叩謝完畢,剛要起身。
眼角余光卻瞥見一個身影。
只見一個身著華貴紫貂裘衣的年輕男子,正抖落肩頭的些許雪花,邁步走進殿來。
這男子生得唇紅齒白,面若桃花,一雙鳳眼流轉間自帶風情。
雖是男子,卻有種過于精致的陰柔之美。
那男子也上了香,在他旁邊的蒲團跪下,閉目合十,低聲禱告起來。
殿內人聲嘈雜,香客絡繹,尋常人根本聽不清旁人的低語。
但宗萬煊是何等人物?
北鎮撫司的副千戶!
緝捕偵訊是看家本領,耳力之敏銳遠超常人。
他看似無意,實則耳廓微動,已將旁邊那微若蚊蚋的禱告聲,一字不落地全卷了過來。
但聽那年輕男子低聲祈求道:“……佛祖保佑――
信男柳長樂,別無他求。
唯愿姐姐未央,能早日入主椒房,鳳翼加身,脫去凡胎,成就圣業……
信男必當重塑金身,廣結善緣……”
入主椒房?
脫凡成圣?
宗萬煊的眼睛猛地瞪大,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連妻子的病情都忘了大半!
椒房,那是皇后居所的代稱!
這柳長樂……他姐姐是柳未央?
他們想干什么?!
宗萬煊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
目光卻如同最精準的尺子,將那名名為柳長樂的年輕男子,從頭到腳,牢牢地刻印在了腦海深處。
他感覺自己的猜想進一步被驗證:柳氏姐弟不知打什么時候起,就在步步為營,逐步向上攀爬,最終目標直指那鳳冠椒房。
其實真論起來,歌女做皇后也不是沒有先例――
戰國時就有趙國倡后,和秦始皇的母親趙姬。
漢朝有衛子夫。曹魏卞后。
近幾百年也有北宋的劉娥、南宋的楊皇后。
“好像他大領導就得娶歌星,咱也不知道是不是某種傳統。”
宗萬煊腹誹。
不過嘛,這些歌女皇后,其中好壞皆有。
甚至二婚的也有。
你不能硬說歌女就做不得皇后。
問題是……
宗萬煊眉頭擰緊:先做藩王妃子,后入主后宮的,好像的確沒有先例啊!
更何況……
他仔細打量那柳長樂,怎么看怎么都是倆字――
嬖寵。
油頭粉面,擦脂抹粉,身形纖細,舉止間如弱柳扶風。
不是面首是什么?
眼瞧柳長樂禱告求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