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兒他只聽說過,是工部、欽天監聯合西洋傳教士,耗費數十年心血,動用海量業石與凈石,才鼓搗出來的龐然大物!
號稱能推演天機,算盡萬物。
他甚至隱約聽聞,那逃至南洋的“尋經者”頭目李知涯手中持有的神秘器物,據說就是這太乙經緯儀核心部件的副件!
但這儀器啟動一次消耗巨大,功率駭人,向來只用于推算國運、歷法、大規模戰爭勝負等頂級國事。
即便是皇帝,想用它來算私事,于“理”而,也是絕不允許的。
宗萬煊頭皮發麻,本能地就想推卸這燙手山芋。
“陛下,”他面露難色,“非是卑職推脫……
一則,卑職對此物一竅不通,見都未曾見過。
二則,按規矩,此物原則上……不允許用于此類私……
此類非國家大事啊。”
泰衡帝眉頭一皺,不悅道:“天下都是朕的,朕用一下花自己家錢打造的器具怎么了?”
接著語氣稍緩,“不會用無妨,朕會讓懂行的人陪同你去。
你只需給朕守住大門,不許任何閑雜人等窺探,便是大功一件。”
宗萬煊心知躲不過,最后一搏:“那……懇請陛下賜下手諭,卑職也好……”
“沒有手諭。”泰衡帝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只有口諭。”
宗萬煊心里頓時涼了半截。
只有口諭,空口無憑!
這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萬一此事泄露或引發非議,就讓他這個具體經手人去頂缸!
宗萬煊嘴角抽搐了一下,強壓下追問皇帝究竟要算什么的沖動――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卑職,”他深吸一口氣,重重低下頭,“領命。”
……
紫禁城,通往欽天監的路上。
夜色濃重,宮燈在寒風中搖曳,在地上投下兩人長長的、沉默的影子。
宗萬煊跟在泰衡帝指派的那名年輕近侍身后,心里七上八下。
這近侍一身素色道袍,無官無品,可步履從容。
宮道上來往的侍衛、太監見了他,都下意識地放緩腳步,微微頷首致意,態度客氣得近乎恭敬。
加上皇帝親口說他“懂”太乙經緯儀的運轉……
宗萬煊心里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幾度想開口套個近乎,緩和一下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這位……仙師,不知如何稱呼?”
“仙師祖籍何處?聽口音不似北人。”
“今夜風寒,有勞仙師辛苦了……”
那年輕近侍卻像是沒聽見,只顧在前引路,側臉線條冷硬,沒有絲毫回應。
直到前方欽天監那座比其他殿宇更高一截的院墻輪廓在望,他才驟然停步,頭也不回地吐出幾個字――
“霄明派,丹華散人。”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