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總督府,還有南洋兵馬司!”
李知涯將“南洋兵馬司”的名號亮出,目光如刀,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張面孔。
掌經使高向岳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長髯垂胸,看不出深淺。
但他身后那親隨,臉色瞬間陰沉,盯著李知涯手中牙牌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憎惡毫不掩飾。
子堂堂主陸忻和辰堂堂主楚眉這兩位并稱“濟南雙姝”的女子,面上露出明顯的好奇,顯然頭次聽說這名頭。
寅字堂主王家寅和午字堂主吳振湘則是若有所思,眼神閃爍,似乎在掂量這名號背后的分量。
而他的老伙計,耿異、常寧子、曾全維三人,互相交換了個眼神,嘴角都勾起玩味的笑。
那意思很明顯:好么,老李,擱這兒等著呢是么!就知道你藏著后手!
“南洋兵馬司?”楚眉性子急,率先開口,聲音清脆,“李堂主,這衙門是怎么來的?為何我等從未聽聞?”
陸忻也微微頷首,表示同問。
王家寅哈哈一笑,搶在李知涯前面答道:“兩位妹子有所不知。
去年咱們逃到松江時,朝廷為了穩住咱們,好一網打盡,伙同幾個西洋傳教士演了出‘假招安’的戲碼。
用的,就是這有名無實的‘南洋兵馬司’幌子。”
“假招安?”楚眉秀眉一蹙,“既反對朝廷,怎又接受朝廷敕命?這……不好、不好!”
陸忻也輕輕搖頭,顯然不贊同。
那掌經親隨立刻抓住機會,高聲附和:“楚堂主說得在理!
掌經,咱們尋經者哪個不是被朝廷逼得走投無路?
用朝廷衙門的名字,豈不是自打嘴巴?
寒了兄弟們的心啊!”
這話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
在場多是苦朝廷久矣的“反賊”。
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議論和反對之聲。
李知涯對此早有預料。
他只是靜靜站在臺階上,手握牙牌,一不發,準備等這陣喧鬧過去再陳說利害。
出乎他意料的是,沒等他開口,一個磕磕巴巴的聲音響了起來。
竟是最為低調、平日幾乎毫無存在感的戌字堂堂主孫知燮。
“那個……諸位,聽、聽我一。”
孫知燮似乎有些緊張,話說的不太利索,像在努力回憶背誦好的詞句,“咱們尋經者……
眼下,勢單力薄。
硬、硬扯大旗,怕是不成。
泰西諸國,除了和蘭,都、都跟大明有往來。
咱們若明著對抗朝廷,四面樹敵。
生、生力軍怕是要被扼殺在襁……襁褓之中。”
他頓了頓,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繼續道:“不如……順勢而為。
假意歸附,借、借朝廷名義發展自己。
天高皇帝遠,學那楊應龍、李成梁……
對,學他們!反倒有、有一線生機!”
這番話內容其實切中要害。
點明了尋經者目前實力不足、不宜過早與大明及親明的西洋勢力全面對抗的現實,借殼發展是務實之舉。
但這番道理從孫知燮嘴里說出來,總給人一種別扭感。
詞句生硬,銜接也不夠流暢,像是背后有人教他,而他背得并不熟練。
李知涯聽著,心里那點怪異感又浮了上來。
但這番話確實幫了他大忙。
眾人聽了,從最初的反對,漸漸陷入思考。
孫知燮說得雖磕巴,道理卻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