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洋人一直沉默地喝著酒,此刻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帶有某種金屬般的質感。
他一開口,桌上竟自然而然地安靜了幾分。
“縱觀歷史長河……”
光頭西洋人用一種緩慢而清晰的語調說道,仿佛在陳述某種不容置疑的真理――
“總有一些人,試圖借助虛無縹緲的運氣,或是野蠻粗暴的暴力,妄圖跳出他們與生俱來的階層桎梏――
譬如那些肆虐海上、毫無榮譽可的可惡的英格蘭及和蘭私掠船主。
他們破壞了固有的秩序與和諧。”
他頓了頓,環視一圈,目光銳利,“而如今,我們文明世界所要致力達成的目標,恰恰就是要杜絕這種不公平、不穩定的現象再次出現。”
李知涯原本有些漫不經心的心神為之一振,下意識地坐直了些,凝神傾聽。
那名叫喬斯林的西洋人繼續說道:“為了確保上帝所眷顧的世界秩序得以長久穩固。
我們必須設法消除,或至少是最大限度地約束‘運氣’這一隨機性過強、難以掌控的因素。
即便無法徹底根除,也當竭力限制其可能造成的惡劣影響與混亂。”
他微微前傾身體,語氣變得更加篤定,“因此,我個人堅信,最優的解決方案在于――
在每個人出生之前,就應根據其家族的血脈、傳承與地位,預先限定其在未來社會中應當扮演的角色,以及所能活動的范圍。
這并非禁錮,而是賦予其最明確的道路與職責。
這才是幫助我們當前文明安然度過蛻變陣痛期的最佳、也是最穩妥的方案。
并且我確信,即便在過渡期結束之后,這一睿智的方案也依然能長久地施行下去,造福子孫后代。”
這番論可謂石破天驚。
桌上一些華人雖然未必完全聽懂所有詞匯,但大致意思還是明白了不少。
一時間面面相覷,無人立刻接話。
殖民官員胡戈聽罷,既沒有點頭表示贊同,也沒有搖頭否定。
他那深邃的目光緩緩掃過桌面,最終落在了左手邊一位姓金的商團頭腦身上,做了一個優雅的、邀請發的手勢:“喬斯林先生的見解總是如此發人深省。金,你怎么看?”
那位金老板受寵若驚,先是立刻站起身,朝著胡戈和喬斯林方向分別諂媚地鞠了一躬。
隨后才小心翼翼地坐回椅中,清了清嗓子,發表自己的見解:“喬斯林先生的高論,高瞻遠矚,順應世界之大勢,小人佩服之至。”
他先定了調子,話鋒隨即一轉,“然則,私以為此等宏圖偉略,或還未到真正該如此大力推行之時。”
金老板見喬斯林微微挑眉,連忙補充道:“只因先生或許忽略了一點――
人非孤島,無人能真正離群索居、孤獨成長。
人與人之間,必要有往來交流,方能保身心之康泰,社會之活力。
而一旦交流開始,總會伴隨許多意想不到的情況出現。
那本……呃,禁書中所載的故事,或許正是最好的例子。”
他謹慎地沒有說出書名――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