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稍后面的周易聽著李知涯對鐘露慈說的話,只覺得難以置信。
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不對啊!
堂主剛才說的“如絲如縷,綿長不絕”……
這、這不是池淥瑤寫給我信里的詞兒嗎?
好家伙,這種話您都不能自個兒編一下的嗎?
就愣抄啊!
周易只覺得一陣無語問蒼天,替堂主感到一陣深深的窘迫,腳趾差點在靴子里摳出三進宅院。
不過,周易這番替人尷尬的毛病并沒持續多久。
一行人穿過依舊喧鬧的市集,渡過尚且渾濁湍急、漂浮著斷枝殘葉的帕西河。
河對岸的“俺這里死城區”燈火明顯更為稠密華麗,空氣中脂粉香、酒肉氣和劣質煙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廉價的靡靡之氣。
戲院門口掛著碩大的燈籠,上面漆著看不懂的以西巴尼亞文字和香艷的美人圖。
院內人聲鼎沸,各式人等混雜其中。
有衣著體面的商人、軍官,也有眼神精明的幫會人物、濃妝艷抹的女子。
周易的視線剛掃過人群,就像被磁石吸住般,瞬間就牢牢釘在了一個角落――
池淥瑤果然已經到了,正安靜地坐在一處相對僻靜的位置,微微低著頭,似乎有些不適周遭的嘈雜環境。
那副安靜羞澀的模樣,在周遭喧囂襯托下,格外引人憐惜。
二樓最好的包廂珠簾半卷,龍王那顯眼的身影已然踞坐其中,左右簇擁著幾個華服男女。
他眼尖,看到李知涯一行人進來,立刻遙遙舉杯示意,臉上堆起熱絡夸張的笑容。
龍王周圍多是以西巴尼亞的官員、貴族,佩著綬帶或勛章,以及幾個衣著考究、眼神卻透著江湖氣的本地社團頭臉人物。
而李知涯這伙“新來的”,則被一個滿臉堆笑的仆役引至戲臺左側的幾排位置,與二樓那圈層分明、居高臨下的包廂區涇渭分明。
這安排本在意料之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龍王竟特地遣了個衣著光鮮、管家模樣的仆從下樓,徑直走到池淥瑤面前,躬身說了幾句,又含笑指向二樓包廂,顯然是發出了“一同品鑒雅樂”的邀請。
李知涯眼角余光瞥見,心下立刻雪亮:這賊廝鳥,果然沒安好心!黃鼠狼給雞拜年!
坐在池淥瑤不遠處的吳振湘顯然也覺出不對勁,立刻側身過去,低聲對池淥瑤快速說了句什么,眉頭緊鎖。
而一旁的周易,更是早已繃緊了臉,拳頭下意識攥起,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般釘在那傳話的仆從和二樓龍王的笑臉上,全身的警惕與危機感幾乎凝成實質。
想動我兄弟看上的人?
龍王,你他媽還真是癩蛤蟆想登天,異想天開!
李知涯心下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
只側首對身旁的曾全維低聲耳語,語速極快:“老曾,帶兩個機靈弟兄,再叫上小周。
別扎眼,去找個能聽見上頭動靜、視線也不錯的僻靜位置,給我仔細盯著點。
那癩皮龍要是敢有什么不規矩,立刻發信號,別猶豫。”
曾全維是老江湖,立刻會意,不動聲色地點頭。
隨即看似隨意地踱步到正死死盯著二樓的周易身邊,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他一下。
周易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眼神復雜地瞥了一眼池淥瑤的方向。
而后跟著曾全維,連同另外兩名悄然靠過來的精干弟兄,幾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無聲息地分散開,尋那最佳的“觀察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