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l放下袖子問:“你情況怎么樣?”
李知涯其實每天晚上睡前,都會習慣性地反手摸摸自己后腰上的那片疹子,默默地數一數。
最開始在山陽被倪先生診斷出五行疫時,那里是三十九個凸起的、粉刺般的毒疹。
后來流亡至雙嶼港時,在業石輻射和心力交瘁下,增加到了五十一個。
這些日子按時喝鐘露慈精心調配的湯藥,那些折磨人的毒疹已經減少了接近一半,目前還剩二十七個頑固地釘在那里。
數量是少了,但每一個都仿佛有根深扎在骨頭里。
稍微用點力按壓,就會牽拉著整片后背的筋膜一起抽痛,提醒著他死神并未遠離。
于是他含糊地說道:“跟你恢復的程度差不多。鐘娘子的藥,對我們都有效果。”
張靜l一聽,好奇心起:“真的?讓我瞧瞧。”
李知涯一愣:“啊?”
“看一下怎么了?”
張靜l理直氣壯:“我剛才都給你看了我的胳膊,公平起見,你也給我看看你的腰。
再說,你一個大男人,扭扭捏捏作甚?
還擔心讓我看見屁眼溝啊?”
李知涯作為穿越者,深知絕大多數古人實際上并不如后世想象的那般“封建”。
很多時候市井俚俗、男女之防遠比現代人想象的開放。
但張靜l這等毫無顧忌的粗鄙之語,還是讓他這個靈魂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一時難以招架,臉頰有些發燙。
他只好用別的話搪塞:“我……我是怕你有密集恐懼癥。”
張靜l果然被這新詞唬住,愣了一下:“什么癥?”
李知涯努力形容:“就是……你看那馬蜂窩,密密麻麻的孔洞,惡心不?
看那蜘蛛,一堆眼睛擠在一起,}得慌不?
我后腰那片基本就是類似的情況,比你胳膊上的可要‘壯觀’多了。”
張靜l想象了一下那畫面,頓時打了個寒顫。
連忙吐了吐舌頭,擺手道:“得得得!那我不看了!光聽你說我就起雞皮疙瘩!”
她那份刨根問底的勁頭,瞬間被想象中的恐怖畫面給壓了下去。
李知涯暗暗松了口氣,總算保住了后腰的“貞操”和清靜。
李知涯一眾諸事漸入正軌,在岷埠的根基一日日扎實,日子算是越來越有奔頭。
但世間事,從來是有人歡喜就有人愁。
愁的是誰?
自然是遠在京師北鎮撫司,那位布下天羅地網卻連李知涯這位“尋經者高層”一根毛都沒逮到的錦衣衛千戶,遼陽侯朱伯淙。
自去年冬天到如今泰衡四年的初夏,幾個月過去了。
詔獄里那點不見天日的腌h手段,幾乎在倪先生身上用了個遍。
但這老家伙的骨頭比預想的還硬,牙關咬得死緊,愣是沒吐口答應替皇家服務,去擺弄那要命的“玉花樹場”。
朱伯淙的壓力巨大。
泰衡帝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幾次垂詢,語氣一次比一次冰冷。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倪先生不是有幾個徒弟一同被抓了進來么?
其中有倆軟骨頭,沒熬多久就徹底垮了,果斷投靠了朝廷,抱著錦衣衛的大腿痛哭流涕,只求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