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測量、計算,反復比對,眉頭越皺越緊。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走出船長室,對聚集過來的李知涯一眾、尋經者和船員們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宣布了一個壞消息――
“先生們,情況不妙。根據測量和計算,經過這一天多的暴風雨……
窩們并沒有向預定的琉球方向前進,反而被風浪推得偏向西南。
現在的位置,很可能……
是在東番島附近海域。”
李知涯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留了個心眼。
這可是個敏感地帶。
“東番島?”他追問,“現在是誰在管?朝廷?還是和蘭人?”
他知道,無論答案是哪一方,對他們這支剛剛與明朝官府鬧翻、船上又主要是佛郎機人的隊伍而,都絕不是什么好消息。
迭戈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搓著粗糙的手指,艱難地說道:“不好說!”
“不好說?”李知涯困惑地皺眉,“這有什么不好說的?要么是明軍,要么是和蘭人,難道還有第三家?”
他心里快速盤算:沒有關外的巨大壓力,鄭氏集團或許缺乏足夠動力全力經營并收復東番。
但從天啟中興到現在快一百二十年了,以明朝這個平行世界的科技和海上力量,跟盤踞島上的和蘭人干過幾架是必然的。
怎么會“不好說”?
迭戈嘆了口氣,解釋道:“就是……正在打。”
他看著眾人疑惑的表情,補充道:“至少,我們離開澳門前來松江的時候,聽到的消息是――
明軍正在組織船隊,對東番島上的和蘭人據點發動登陸戰。
現在過去了幾個月,具體打沒打下來,誰贏了,島上現在是誰說了算……
全都不知道。
所以,不好說。”
李知涯的心沉了下去。
最糟糕的情況之一――
戰場。
他深吸一口帶著咸腥濕氣的空氣,總結道:“也就是說,不管現在東番島是什么情況,對咱們這群不速之客來說,都他媽的不利,對吧?”
迭戈沉重地點了點頭,甲板上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剛逃離風暴,又撞入了戰爭的邊緣。
沉默壓抑了片刻,終究還是現實問題占了上風。
淡水艙在風暴中有所損毀滲漏,果蔬更是消耗殆盡,再不補充,沒等被炮轟,船上就得先鬧脫水壞血病。
迭戈搓著下巴上的胡茬,看向李知涯,語氣艱難但堅定:“李,風險很大,但……我們必須靠岸補充淡水,還有水果蔬菜。人不能只靠咸肉和硬餅干活著。”
李知涯眉頭緊鎖:“非得是東番島?不能去別處?”
迭戈搖頭,開始掰著手指頭分析,語速因急切而稍快:“窩們佛郎機人在遠東的據點,掰著手指頭數得過來。
澳門租界?現在回去是自投羅網。
馬六甲?帝汶?太遠,窩們的水和食物撐不到。
果阿?更遠,在印度那邊!”
他攤開手:“最近的、可能搞到補給的地方,就是東番島。沒得選。”
李知涯沉吟著,沒有立刻點頭。
迭戈見狀,繼續壓低聲音解釋,試圖打消他的顧慮:“泥別看和蘭人占了東番島名頭,其實他們人手少得可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