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幸存者偏差罷了。
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寫史書,那些死在半道上的“太祖”,誰知道有多少?
何況一股更深的寒意從心底泛起――
五行疫。
還剩兩年八個月。
又過去了一個月,該死的倒計時無聲無息又少了一格。
倘若這鬼東西真的無藥可醫……
李知涯眼神漠然地掃過周圍一張張或緊張、或茫然、或帶著期盼的臉。
馬上就死,跟遲死兩年多……
又有多大區別?
橫豎不過是個死。
就是……倘若真失敗了,有點對不起信任自己的這一大幫子人。
耿異、曾全維、常寧子、周易、這些跟著自己從清浦殺出來的弟兄。
還有王家寅、吳振湘那些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來的尋經者……
那能怎么辦?
下輩子再補償他們唄!
他惡狠狠地想,把這絲軟弱掐滅在萌芽里。
午飯潦草收尾,空氣里彌漫著無形的硝煙。
時間就是命!
李知涯迅速分派。
“老曾、侯道長,你們陪著王堂主、吳香主他們先行一步,出城往北,找地方隱蔽。”
他目光銳利,“動作要快,但別慌,就當是去郊外踏青!分批走!”
曾全維點頭,眼神里是前錦衣衛的機警。
常寧子拂塵一甩:“無量天尊,貧道省得。”
“耿異――”
李知涯轉向自己的武力擔當,“你跟我一起,盯著咱們的‘艦長大人’,還有他手下那幾百號推車的壯勞力。
為保險起見,咱們提早一個時辰,未時就走!
別等人家‘收網’的時辰到了!”
“得令!”耿異拳頭一握,骨節爆響。
最后,李知涯當然沒忘了角落里的鐘露慈。
這位倪先生的女弟子,近些日子一直泡在圣心堂里,幫著那些洋和尚醫治流浪的病患,儼然成了半個“圣女”。
她穿著教會提供的樸素衣裙,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平靜,與周圍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李知涯走過去,簡意賅地把“圈套”一說。
鐘露慈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秀眉緊蹙,眼神里是滿滿的不信,甚至帶著一絲被冒犯的慍怒:“李把總,此話怎講?
圣心堂的諸位神父、修士,都是仁善之人,收留我等,施醫贈藥,何來圈套之說?”
她語氣篤定,顯然已被傳教士的“圣光”浸染頗深。
李知涯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直接搬出撒手锏――
“鐘娘子,”他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洞悉內情的銳利,“你師父倪先生,當初第一次進京,就沒少跟傳教士們打交道吧?他怎么寧可跑到縣城那小破地方窩著,也不肯回去?”
這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鐘露慈的信仰泡沫。
她臉上的篤定瞬間凝固,眼神閃爍了一下,一絲疑慮悄然爬上心頭。
師父倪先生對洋教的態度,確實諱莫如深,甚至隱隱帶著排斥……
李知涯捕捉到這一絲動搖,立刻趁熱打鐵,聲音陡然轉冷,帶著赤裸裸的威脅:“想跟倪先生在詔獄里師徒團聚,敘敘舊情?那我不攔著你。”
他作勢轉身,“你留下,繼續當你的‘圣女’好了。”
這一招欲擒故縱,狠辣精準!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