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知道,再待下去,不是餓暈就是尿崩,或者被茶灌成水袋。
臉面?
早丟佘山腳下了!
他猛地站起身,動作有點猛,眼前金星直冒。強撐著抱拳,臉上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徐公盛情,李某等人……銘感五內(咬牙切齒)!
然軍務緊急,不敢久耽!
南洋開拔在即,尚有諸多瑣事需處理。
今日就先行告退!改日再來聆聽徐公教誨!”
徐銳藩也“急忙”站起來,臉上堆滿了“不舍”:“哎呀!這怎么話說的!才坐下沒多久!軍務要緊,軍務要緊!老夫就不強留了!那個誰――”
那個引他們進來的蒼頭幽靈般出現在門口。
“――好生送李把總和諸位軍爺出莊!代我送送!”
“是,老爺!”蒼頭躬身領命,臉上那標準化的笑容依舊。
出莊。
跟在蒼頭身后,穿過一道道門廊,李知涯四人腳步虛浮,像踩在棉花上。
陽光刺眼,更添暈眩。
那蒼頭送到莊園最外層的牌樓下,便停住了腳,笑容可掬:“李把總,諸位軍爺,小的就送到這兒了。您幾位……走好!”
“走好”?
聽著像送葬!
四人頭也不回,幾乎是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沿著來路往外走。
憋屈!
從未有過的憋屈!
清浦截囚刀頭舔血,松江混出九死一生,都沒這么窩囊過!
走了足足二里地,回頭望,確認那該死的莊園、那該死的牌樓、那該死的蒼頭都看不見了。
四人再也撐不住,像四根被抽了骨頭的爛泥,“噗通”、“噗通”全癱倒在路邊幾棵老槐樹的樹根下。
背靠著粗糙的樹皮,屁股硌著碎石泥土。
難受?
難受也比那澄懷堂的紫檀木椅子舒服一萬倍!
耿異仰面朝天,喉嚨里發出瀕死般的呻吟:“餓……餓死老子了……”
曾全維閉著眼,臉色鐵青,胸口起伏。
常寧子有氣無力地念:“無量……那個……天尊……餓死老道了……”
李知涯也癱著,望著頭頂被槐樹枝割裂的天空。
憋屈,窩火,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這姓徐的老狐貍,比鎮撫司的侯爺千戶還難對付!
手里有刀?有銃?
在人家那銅墻鐵壁、軟刀子割肉的權勢面前,屁都不是!
“他娘的……”李知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比打十場硬仗……還累……”
就在四人眼冒金星,腹響如雷,真覺得不如爛死在這樹根下,一了百了來得痛快時。
南邊的小路上,踢踢踏踏,傳來一陣輕快雜亂的腳步聲,還夾雜著少年人特有的、壓低了卻依舊雀躍的說話聲。
幾個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
李知涯瞇著餓花的眼,勉強辨認。
領頭那個,瘦小精悍,走路帶著點蹦跳,不是張靜l是誰?
后面跟著幾個半大小子,正是她那幫魔盜團的“同伙”。
張靜l顯然也看到了路邊癱著的這四條“咸魚”,腳步猛地一頓。小臉上滿是驚愕。
雙方大眼瞪小眼。
異口同聲,充滿了難以置信:“你們怎么在這兒!”
張靜l帶著她那幾個小伙伴,好奇地湊了過來。
看著四人灰頭土臉、有氣無力的衰樣,想笑又不敢笑。
“李叔?曾叔?耿叔?侯道長?你們……這是……被人打劫了?”
張靜l蹲下來,眨巴著大眼睛。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