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的羔羊們,無需如此焦慮。”
喬阿魁臉上仿佛帶著圣潔的光輝,“南洋兵馬司,乃內閣與兵部上月才定下的方略,草創伊始,響應者……嗯,尚在招募之中。”
他巧妙地避開了“無人問津”這個事實。
其實明朝時期出海闖蕩的人非常多,最遠跑到了南美洲巴西,甚至還和狗皮膏藥一樣黏過來的日本人干過幾次架。
但掛著兵部的牌子去別的國家,很難保證不被人家視作有敵意。
畢竟潤出去是為了賺錢、為了更好的生活,冒風險的事傻子才干。
“所以……”喬阿魁環視眾人,拋出一個關鍵信息,“目前,并無朝廷委派的‘上官’常駐南洋。”
沒有上官?
眾人一愣。
剛才還在為“上官”要打要殺的張靜l和少年們,也眨巴著眼睛,有點懵。
尋經者的行腳堂主王家寅皺著眉頭問:“神父,那既然如此,到了南洋,誰才是‘上司’?聽誰的?”
喬阿魁微微一笑,笑容里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意味。
他指了指眾人手里的申請表:“誰的表,第一個遞到兵部案頭,經朝廷核準,誰便是這第一批南洋兵馬司的……嗯,暫且稱之為‘領隊’吧。”
誰先遞表,誰就是領隊?
李知涯瞳孔微擴。
好一招分化瓦解!
朝廷這是連派個監軍都懶得派,直接讓他們自己推個頭兒出來互相牽制?
省事,省錢,還省心!
短暫的死寂。
仿佛空氣都凝固了一瞬。
然后――
轟!
像往滾油里潑了一瓢冷水,整個偏廳瞬間炸了鍋!
“我第一個!”耿異反應最快,蹭地站起來,像座鐵塔,高舉著那張皺巴巴的悔過書就往喬阿魁面前沖!
“放屁!老子才是第一!”另一個尋經者的漢子眼疾手快,試圖從旁邊超車。
“滾開!讓姑奶奶先來!”張靜l像條靈活的魚,帶著她那幫小弟就往人縫里鉆。
“別擠!我的表!”
“踩我腳了!”
“誰扯我衣服!”
剛才還涇渭分明的幾撥人,瞬間擠作一團。
胳膊肘橫飛,唾沫星子亂濺。
一張張寫著“伏罪人”的申請表,被高高舉起,像戰場上的旗幟,又像爭食的狗搶著的骨頭,拼命往喬阿魁神父面前那張小小的方桌上塞。
場面可謂是極度混亂。
喬阿魁神父站在風暴中心,臉上的悲憫依舊,只是大胡子掩蓋下的嘴角,似乎極輕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他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看著這群“迷途羔羊”為了一個虛幻的“領隊”頭銜,爭得頭破血流。
李知涯坐在原地沒動,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
其實吧,他不是不想爭,他是爭不動――
先前截船時腿上挨過兩發火銃,還沒好瓷實。
雖然鐘露慈妙手取出了彈丸,但傷筋動骨一百天。
皮肉勉強長攏,筋骨還遠沒好瓷實。走路都費勁,更別說跟耿異這種鐵塔、張靜l這種泥鰍去人堆里擠了。
算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爭個鳥毛領隊?
南洋那鬼地方,誰當頭兒誰先死。
讓別人去頂雷,挺好。
就在他打定主意當個安靜的美男子(瘸腿版)時,一道帶著審視和……奇異贊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