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拍了拍干癟的肚子,“餓著肚子干事業?天底下沒這道理。”
顯然,這番“大道理”就是餓出來的。
李知涯看著這兩人唱雙簧似的,臉上沒什么波瀾。
他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意思就是,得先多網羅點人手唄?”
稍頓了頓,迎著眾人或質疑或茫然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早有預料的弧度:“對此,我早有打算了。”
“什么打算?”曾全維追問,肚子又適時地叫了一聲。
李知涯豎起一根食指,朝著東南松江府城的方向,輕輕擺動了幾下,吐出兩個詞:“教堂。施粥站!”
眾人一愣。
李知涯目光掃過耿異、曾全維、常寧子――
“還記得嗎?上次我們四個冒充錦衣衛番子跟著漕船來松江時,在客棧里貓了大半個月。
后來被追來的真番子攆得跟耗子似的,慌不擇路躲進城里,擔驚受怕,東躲西藏,硬生生餓了整整兩天!”
那段狼狽不堪的記憶立刻浮現在三人眼前。
耿異下意識摸了摸同樣干癟的肚皮,常寧子咂了咂嘴,曾全維則是一臉晦氣。
“其實當時,完全不必那么狼狽。”
李知涯的聲音帶著點自嘲和篤定,“因為就在松江府城南郊,離城不過五里地,就有一座耶穌會的教堂!
那里設了施粥站!當初慌不擇路時我清楚看見的。可惜一個猶豫沒進去。
不少無家可歸的、走投無路的,都在那兒混個肚圓,甚至寄宿在棚戶里。”
他眼神銳利起來:“我猜,這些人里頭,絕不只是混吃等死的廢物。
肯定有不安于現狀、有把子力氣或者有點門道、卻苦于沒有機會、找不到門路的能人!
只是被這世道,硬生生磨成了行尸走肉!”
其他人聽完李知涯這“網羅人手”的計劃,面面相覷,沒有立刻吭聲。
場面有點冷。
還是曾全維打破了沉默。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一臉務實:“管他娘的能不能招到人!有免費的粥飯不去吃,那是傻蛋!”
說著拍了拍自己還在抗議的肚子,“先填飽肚子再說!不吃白不吃!”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眾人被饑餓鎖住的理智。
“對!對!先吃飯!”
“餓死老子了!”
“管他粥稀不稀,有吃的就行!”
剛才還沉浸在“大事”討論中的凝重氣氛,瞬間被最原始的饑餓感沖散。
一個個松松束腰帶,活動著腮幫子,眼睛發綠,仿佛要去打劫的不是什么人手,而是實實在在的熱粥和燒餅。
“走!”王家寅也站了起來,一揮手,“敞開了吃他娘一頓!”
二十一個餓得前胸貼后背的人,拖著疲憊的身軀,繞過灘涂,朝著松江府南郊跋涉。
希望,是熱粥白餅。
現實,是當頭一棒。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