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們這幾個一看就是外地客的生面孔,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沒人招呼。一個都沒有!
還得自己動手,豐衣足“車”。
耿異看中一輛看起來還算結實的雙駕馬車。
剛湊近,旁邊一個叼著草根的車夫懶洋洋開口:“那輛?有人訂了。”
曾全維指向另一輛略顯輕便的:“這輛呢?”
另一個車夫眼皮一翻:“我的車,不拉外地人。”
耿異差點炸毛:“不拉外地人?那你在這‘大車臺’做什么生意?”
那車夫用濃重的閩語腔調,理直氣壯地回懟:“我只把本地的外地人往外地拉,把外地的本地人往本地拉!懂嗎?我自己車想怎樣用就怎樣用,不服啊?”
這一通話,噎得耿異直翻白眼。
常寧子搖搖頭,走向第三輛……
一連問了六輛,不是有主就是拒載,要么就掛著“歇晌”、“待修”的破木牌。
四人站在院子里,像四根傻柱子,寒風一吹,剛買的厚衣服似乎也不頂用了。
終于,走到角落第七輛馬車前。
這車看起來平平無奇,兩匹役馬也不算特別高大。
一個干瘦的車夫,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車架前,一頂破草帽蓋著臉,鼾聲微微。
常寧子只掃了一眼那車夫露出的破舊僧鞋和油膩的褲腿,眉頭就皺了起來。
立刻給李知涯和耿異使眼色:走!看下一輛!這不像正經人!
三人會意,轉身欲走。
“走森莫?”一個懶洋洋、帶著點沙啞的聲音,隔著草帽悶悶地傳了出來,“不是要租車嗎?”
四人腳步一頓。
只見那車夫一挺身,利落地坐了起來。草帽滑落懷中,露出了真容――
一顆光溜溜的腦袋,上面赫然點了六個烏青的戒疤!
“嗬!”耿異指著那腦袋,嗓門洪亮,“瞧瞧!瞧瞧這世道給人逼的!連和尚都跑出來拉車了!廟里香火得多差勁啊?”
常寧子作為同樣“居無定所”的野道士,聞冷哼一聲,帶著點同病相憐的酸味:“那也比我強。貧道想拉車,還沒個廟掛單呢!”
那和尚車夫干干瘦瘦,眼窩深陷,顴骨凸起,唯獨一個鼻子又大又挺,有點喧賓奪主。
他臉上總掛著一絲似有若無、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和尚車夫也不惱耿異和常寧子的調侃,拍拍屁股站起來,順手把破草帽扣回光頭上。
待走到自己那兩匹同樣不算壯碩的役馬旁,拍了拍馬脖子,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自豪――
“幾位施主,莫要看不起貧僧這輛車。此乃‘神行馬車’,可日行六百里!童叟無欺!”
“日行六百里?”
耿異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嗤笑道,“吹!接著吹!
你當是騰云駕霧呢?
日行六百里?
馬都不用吃草料了?
直接累死拉倒!”
和尚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還算齊整的白牙:“施主慧眼!貧僧這役馬,還真就不吃草料……”
他故意頓了頓,吊足了胃口,才慢悠悠吐出關鍵,“它們吃的是……石料!業石!”
“業石?給馬喂業石?”
常寧子差點跳起來,指著那兩匹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馬,“吹吧你就!你怎么沒給這倆牲口毒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