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大客丹”讓他們短暫溝通了陰陽?
強烈的眩暈感和噪音沖擊讓他幾乎嘔吐。
但幸運的是,他喝的酒遠少于耿異,加上心中那份警醒和意志力,酒勁去得很快。
雖然身體依舊酸軟無力,像被抽了骨頭,但腦子卻如同被冰冷的江水澆過,瞬間清醒了大半!
這不是鬼語!
這是“大客丹”的效果!
在酒精的催化下,藥效被急劇放大,將周圍環境中所有細微的聲響,無論遠近,無論重要與否,全部粗暴地塞進了他的聽覺里!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像在驚濤駭浪中努力抓住一塊浮木。
他不再試圖屏蔽所有聲音,而是集中精神,努力在這片混亂的聲之海洋中,去分辨,去捕捉……
如同擁有了一種奇特的聲吶能力,無數細碎的聲音被他的意識自動過濾、歸類、分析。
老鼠在房梁上啃木頭……
蚊子在帳子外嗡嗡……
樓下小二在打哈欠……
掌柜在低聲咒罵今天又虧了錢……
鎮子西頭鐵匠鋪傳來隱約的打鐵聲……
更遠處,似乎有孩童的啼哭……
就在這紛亂到令人窒息的背景音中,一個清晰、冰冷、帶著明顯官腔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的聲音,如同鋒利的冰錐,猛地刺穿了所有噪音的屏障,清晰地鉆入了李知涯的耳中――
“勞煩問一下掌柜的,最近幾日……有無可疑人士來到貴鎮上投宿?”
那聲音不高,平靜得像塊冰,卻帶著無形的鐵鉤子,直直從樓下大堂刺上來,鉆進李知涯的耳朵里。
語調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李知涯渾身的血液,真就在這一瞬間,凍住了。
樓下掌柜的嗓門帶著松江府特有的軟糯腔調,話里卻像撒了把碎玻璃碴子――
“哎呦,官爺您問這個……可疑嘛,倒是有幾個‘鄉毋寧’(鄉下人)咯。
上月來的,包了樓上最西頭那間。
怪得嘞!除了打水、解手,門都不出!
不曉得在里頭弄啥名堂,叮叮當當,烏煙瘴氣,前兩日差點把我這屋頂都燒穿嘍!
晦氣!真真晦氣!”
李知涯聽得真真切切。
掌柜話里沒半個臟字,可那骨子里的輕蔑,那“鄉毋寧”三個字吐出來的腔調,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在耳膜上,刺得人心里一股邪火噌噌往上冒。
“呸!”耿異啐了一口,銅鈴眼瞪得溜圓,壓著嗓子,“不是鬼!是人!鬼說話哪有這么缺德的!”
幾乎同時,曾全維和常寧子像兩只受驚的貍貓,從上鋪無聲地翻躍而下,落地輕如貍貓。
“放屁!”曾全維臉色鐵青,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刀刃刮骨的寒意,“鬼?追咱們的‘鬼’上門了!”
常寧子沒說話,只迅速抄起自己的小包袱,腳步往凈石背簍方向靠,眼神卻銳利地掃向門口和窗戶。
“噔、噔、噔……”
急促、沉重的腳步聲,像催命的鼓點,毫無預兆地在樓梯上炸響!
由遠及近,直奔他們這間房而來!
曾全維一個箭步撲到窗邊,猛地推開半扇窗欞,只往下掃了一眼,瞳孔驟縮。
“走!”他低吼,聲音短促如刀鋒破空,“趁現在!跳!”
屋門在下一秒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砰――!”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