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許是見慣了類似表演,根本不買賬,只是冷冷問:“那為什么那兇徒不找別人,偏偏找你幫他做事呢?”
“噢喲,”李知涯心里冷笑,嘴上裝作無奈地說著,“他不找我這么個窮困潦倒、獨居陋室的普通機工,難不成直接找咱們機主嗎?
跟咱們機主說:喂,聽說你最近在印朝廷的大單子,給我整幾張唄?
怎么可能啊!
更何況――”
他指著自己太陽穴,那里被銃管硌得還有紅印。
“昨晚的事可是那么多人瞧見的。
那瘋子明明劫持小人作為人質,打塌了小人房頂,還抓了王監工!
您想說我是從犯,道理上怎么也講不通吧?”
師爺被他的反問噎住了,不禁低頭沉吟。
捕頭卻上前半步叱道:“既然不是從犯,為何又出誣陷你們監工?”
這更好解釋了――
“小人……小人當時嚇得魂都沒了!只能胡亂講些話來穩住他。哪知道他反倒更生氣了,連同王監工一塊兒擄走。”
一名候補知縣捻著胡須稍作思忖,說:“情急之下語無倫次也無可厚非。問題是你后來是如何脫身的呢?”
李知涯裝作驚魂未定地描述:“跑累了嘛,就……就跑到亂葬崗了。
我趁那家伙不注意,撿了塊破瓦片……砸了他一下……趁亂掙脫跑了出來……王監工……王監工他……沒事吧?”
語氣充滿后怕和對“同事”的“關切”。
捕頭和師爺交換了下眼神。
這下換捕頭沉吟,師爺捻著鼠須。
總之審了一下午。
查了庫房記錄,廢品單子簽字畫押,對得上。
問工坊其他人,除了說李知涯“不合群”、“那天看著緊張”,也拿不出實據。
王疤瘌?那慫貨今天告病沒來,據說在家“壓驚”。
沒物證,沒鐵證,就一個被兇徒挾持、嚇破膽的可憐機工。
終于,倆學審案的候補知縣倦得不行,煩躁地揮揮手:“滾吧!近期不得離開山陽縣!隨傳隨到!再惹事,板子伺候!”
李知涯千恩萬謝,點頭哈腰地退了出來。
走出衙門那高高的門檻,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他瞇了瞇眼,長長舒了口氣。
一身輕松。
王疤瘌?果然沒敢放半個屁。慫包!
接下來要辦的,就是跟那群少年通氣了。
可沒想到那些少年整整兩天都沒在碼頭出現。
一直等到休假的第三天。
運河碼頭,依舊喧囂,煙塵滾滾。
李知涯像個幽靈,在人群邊緣晃蕩。眼睛像探照燈,掃視著每一個角落。
終于,在廢棄纜繩堆后面,看到了那抹褪色的紅頭繩。
張靜l靠著纜繩,姿勢沒變。嘴里叼著根新草莖。
手腕上,胡亂纏著臟布條,隱隱透出點暗紅的血漬。
臉色比前幾天更差,有點灰敗。鼻梁上,似乎還殘留著沒擦干凈的血痂。
她身邊那幾個小子也在,蔫頭耷腦。
李知涯心頭一緊,快步走過去。
“張……”他剛開口。
張靜l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扭過頭。
“李治牙?”她聲音又冷又硬,“你來干嘛?怕我們把你供出去?”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