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但銃口沒放下。目光轉向地上那攤爛泥――王疤瘌。
王疤瘌見李知涯看過來,一個激靈,連滾帶爬地撲過來,臉上瞬間堆滿了劫后余生的諂媚和感激:“知涯!李兄弟!我的好兄弟!救命恩人啊!我就知道你是好樣的!多虧了你!多虧……”
“閉嘴!”李知涯打斷他,聲音冰冷,“夜班補貼。我們組所有人的。現在,立刻,掏出來。”
王疤瘌臉上的笑容僵住:“這……兄弟,你看這荒郊野外的……我身上也沒帶那么多錢啊!
下個月!
下個月開工,我一定!一定給大家伙兒補上!
加倍!”
“下個月?”
李知涯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銃口微微轉向,對準了王疤瘌那肥碩的肚子:“我說的是現在。把你身上所有值錢的,都掏出來。
銀子,銅錢,寶鈔……一張紙也別剩。”
看著那黑洞洞的的銃口,王疤瘌嚇得魂飛魄散,哪還敢廢話。
“給!給!都給你!”
他手忙腳亂地翻遍全身口袋。
錢袋、幾塊散碎銀子、一卷寶鈔……甚至還有一枚小金戒指,一股腦全掏了出來,哆哆嗦嗦捧到李知涯面前。
李知涯單手抓過,沉甸甸的一小堆。他看也沒看,全塞進自己懷里。
“滾。”李知涯銃口指向王疤瘌來的方向,聲音沒有任何溫度,“趁我沒改主意。滾去百芳樓,喝你的花酒吧!”
王疤瘌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站起來,頭也不敢回,朝著山陽城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肥碩的身影在慘白的月光下,狼狽得像只被嚇破膽的肥老鼠,轉眼就消失在亂葬崗的陰影里。
“十。”
“九。”
李知涯冰冷的聲音在死寂的亂葬崗響起,像是在給王疤瘌的生命倒計時。
直到那肥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盡頭,他才緩緩放下舉得有些發酸的手臂。沉重的雙管火銃銃口垂下,指向地面。
他靠著枯樹,緩緩滑坐在地。
懷里的銀子銅錢硌得肋骨生疼,沾血的樞機冰涼依舊。
月光慘白,照著滿地狼藉和墓碑。
曾禿子捂著流血的頭,靠在殘碑上,鷹眼死死盯著他,像一頭受傷的孤狼。
李知涯喘著粗氣,疲憊像潮水一樣淹沒全身。
月光慘白,照著亂葬崗的墓碑和兩個狼狽的身影。
李知涯靠著枯樹,懷里塞滿了東西――硌人的銀錢、冰涼的樞機、沉甸甸的火銃、還有要命的火藥鉛彈。
他喘著粗氣,鼻子里冒出一股鐵銹味。
累。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累。
他看了一眼靠在殘碑上的曾禿子。
光頭被開了瓢,血糊了半張臉,順著脖子往下淌,染紅了皮坎肩。
那雙鷹眼死死盯著他,像要吃人,但也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和眩暈。
火銃還在手里。可李知涯心里那點狠勁兒,隨著腎上腺素的消退,也泄了大半。
回去?
回那個漏雨的河景房?等著王疤瘌帶衙役堵門?或者被這光頭佬養好傷摸回來報復?
媽的!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嘶啞,帶著點破罐破摔的疲沓:“喂……光頭佬。”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