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正在和脫手術服的羅浩說著話，聲音有些虛弱，但絕對不是要死的模樣。
沒事兒誰腦子有包，愿意在醫院折騰。
“！！！”麻醉醫生茫然，不知道自己一路飛奔下來到底干什么。
“支架？那不是疏通血管用的么？循環科下的架子。都是血管堵了，沒血了才下支架，把血管支開的么。”護士有些懵。
“師父，羅浩現在可牛逼了！”陳勇坐在姜文明家里唯一干凈的地兒說道。
“國華老主任……”麻醉醫生呼嚕呼嚕喝了一口奶茶，“老嘍。”
可羅浩用這東西止血？
我愁的一縷一縷薅頭發，只能坐在床邊按照尿比重補液、對癥，爭取一個好狀態能上手術。
“腦子老了，想的還都是過去的那一套。”麻醉醫生回憶了一遍剛剛羅浩給自己講的手術過程，“根本不用二次開刀，下個支架止血就行。”
影像中，完全看不見出血點。
瞎捅咕，姜文明無語。
“媽，我回來了！”羅浩大聲喊道。
護士開始嘮叨起來。
“麻煩著呢，得住院，還要院里面審批、專家核對。對了，要是需要林院長的時候，你幫我跟羅浩說一聲。”
“嗯？你們在醫大一院不開車么？”姜文明也愣住。
“有些事兒吧，得表達出自己的強大，要不然總有人犯賤，防不勝防。”姜文明道，“不說這個，你吃什么？我訂點吃的。”
“再次加壓，穩住患者的血壓。剛剛知道出血的位置下了覆膜支架，撤掉腹帶后再造影，沒啥事了就。”
“這么好的醫生，卻要被溫友仁壓住成長，結果人家掀桌子不想干了。”
“來，李哥，我給你看影像。”
感染中毒休克，一肚子大便，6個小時，患者的狀態能保持的還不錯，真心不是嚇唬。
出血點在這兒！
何必呢。
林語鳴滿身滿眼的慈祥，和善的像是村口蹲了一輩子的孤寡老人看見別人家的孩子。
“你趕緊回家吧，待班待了好長時間，趕緊回家睡一覺。”麻醉醫生道。
打開家門，一股子香氣撲面而來。
“她不讓人叫那個筆名，影響做生意。”姜文明道，“我也沒想著能壓馬編輯一頭，就是去看個熱鬧。最近經濟不景氣，好多十八線小女星都去演短劇了。”
“而且也麻煩。”姜文明繼續說道，“其實吧，找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不難，你師父我打扮打扮也就30的樣子，還能拿得出去手。”
不過好在熱湯掛面出鍋快，沒幾分鐘王佳妮就端著一個大盆上了桌。
又怕患者死，又怕羅浩輕而易舉的完成手術，王國華內心糾結的一逼。
難不成羅浩真能做到？
一般來講，不用自己上生死率五五開的手術，王國華肯定愿意。
可能是羅浩回來的緣故，總之一看見小螺號，林語鳴就沒來由的心中安穩。
羅浩說著，揚了揚眉，抬手做攏大背頭的手勢。
護士長說著，拽羅浩鉛衣下擺。
“姜老師，別羅教授，叫我小羅就好。”羅浩因為陳勇的關系，對姜文明十分客氣。
羅浩還真就忘了這事兒，類似的“小”事情羅浩根本沒走心。
“廠家的，不是女朋友。”羅浩有氣無力解釋了一句。
“姜老師，麻煩關門，一會我告訴你時間，你把腹帶解開。”
“師父，你病退后準備去哪？”陳勇問道。
“……”
羅浩面對大舅一連串的質問，無以對。
“行，知道了。”林語鳴換了衣服，滿眼歡喜的看著羅浩。
羅浩shabi吧！
麻醉醫生茫然喝著奶茶，咕嚕咕嚕，眼睛看著圖像，愣愣的出了神。
“啊？！”
“一臺小手術，不影響喝奶茶。”
陳勇對師父姜文明的邋里邋遢表示不理解。
“李哥，有空我請你去萉垟吃串，咱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行不。你再這樣，我這就買兩箱旺仔給你送去。”
“……”
“不過呢，潘老師從來不自己吹，和秦主任不一樣。”
“那時候科里用的腔鏡耗材是他家公司的，我本來以為就是吃頓飯而已，沒想到他根本沒提耗材使用的事兒，而是轉彎抹角把話題放到羅浩身上。”
前幾天她下去檢查，指著一個小姑娘開始罵，含媽量極高的一段話徹底把那個姑娘給惹毛了，抱著她就要跳樓。
“市里面開會，就這幾天的事兒，林語鳴就要提副院長了。他年紀有點大，估計最多也就是個常務副，但足夠了。”
大舅給自己買的那箱子防護服自己沒帶回來。
這一點無法用語描述，但王國華確信自己的感覺是對的。
阿美莉卡那位——兄弟們，我又要到飯了的哥們的窩棚似乎都要比姜文明家里干凈一點。
羅浩跟著林語鳴來到病房。
這關系有點亂。
“我勸你一句，別瞎玩，該結婚就結婚，該要孩子就要孩子。人類幼崽這種生物，誰知道能出落成什么樣，對吧。你看你小時候，貪財、貪玩，壞著呢。再看看現在！”
……
“馬編輯帶著自己的團隊打造了一個火爆的手機短劇，她合作方的對手和我關系不錯，讓我去幫個忙。”
“啊？！”
淦！
“師父，我跟你說正經事，你跟我開車。”
氣密鉛門緩緩關閉。
“都說女人不為難女人，可為難女人最狠的就是女人。你看護理部！有時候我真想抱著她們跳樓。”
麻醉醫生也沒解釋，他只是剛剛能看懂，但卻說不清楚。
“呦吼~~~開飯嘍~~~”王佳妮學的倒是蠻像。
“還不錯。”
“害。”姜文明笑瞇瞇的說道，“我又不在意，你替我在意這些事兒干嘛。”（注3）
他沒看王國華，而是小聲的“請示”林語鳴。
“大妮子是家里的獨生女，沒別的孩子。”羅浩憋了半天，憋出這么一句話。
羅浩從拉桿箱里取出一根支架，帶著進去更衣室。
注2：有一年，我們還分管重癥，某科做手術出現腸道破裂。但她們不承認，普外科的主任比較“面”，也不給明確診斷，不敢二次開刀。
……
眼看著支架從肝動脈進入肝固有動脈，來到胰十二指腸動脈分支上方，羅浩找準位置把覆膜支架打開。
好像這姑娘長了個國泰民安的臉。
麻醉醫生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識的接過來，把吸管插進去。
“你知道為什么么？”
撓頭。
但人家羅浩輕描淡寫的就搞定了，這之間的差距之大，判若云泥。
陳勇掰著手指給姜文明講在省城的事兒。
大概……
唉。
回到手術室，迎面看見羅浩和林語鳴走出來。
難度肯定是有，但對于羅浩來講，難度幾乎為零。
“不合適，算了。”
剛剛親眼看見一堆人沖進去，好像手術室火上了房。
林語鳴上下打量王佳妮，仔細審視這個姑娘。
王國華的做法也是出于謹慎，都是為了患者，這時候要是逮住開噴，那做人和溫友仁就沒什么區別了不是。
“師父，你就不會去和愛奇藝什么的合作拍連續劇？”
股動脈穿刺，上動脈鞘，造影。
“隨便，你吃什么我跟著吃兩口。”陳勇對師父無可奈何。
羅浩的聲音順著對講器傳來，王國華聽到后臉色驟變。
姜文明又安撫了患者家屬幾句，心里想，以后不是自己爹媽，死活都不參與這種事兒。
姜文明的家里，一點都不像是個家，就跟流浪漢的窩棚似的。
林語鳴也沒擺出長輩的架勢訓羅浩，而是慈眉善目的看著羅浩微笑。
“我當時覺得八年制本碩博連讀的協和博士也就那么回事，出來后混不起來的人多了去了，但這幫子銷冠眼睛都亮的很，于是我就留了心。”
“好了姜老師，扎上吧。”羅浩并不緊張，讓姜文明重新把腹帶扎上。
這種做法或許就是飛花摘葉也能傷人的武林高手境界？
手術很快結束，根本不像是羅浩說的，要用半個小時的時間。
而且涉及到人命，王國華也不是那種自私自利、不管不顧的人。既然羅浩說能行，還說的肯定無比，那就讓他試試唄。
幾分鐘之前，他判斷患者要不行；幾分鐘之后，人家手術剛做完。
“大舅，是不是國華老主任說患者外科手術很難做，打開后血壓直接沒，患者救不回來？”
“你小子交了女朋友，怎么不讓她進來？那姑娘在外面坐著，可憐巴巴的。對人家姑娘好一點！”護士長惡狠狠的瞪了羅浩一眼。
要是放二十年前，溫友仁不知道會鬧出什么幺蛾子。
林語鳴沉默，雖然滿心疑惑，但還是指揮著把患者送到介入導管室。
“害，我又沒說做外科手術。”
“還好，還好。”羅浩微笑。
喝著奶茶，麻醉醫生心生感慨。
這就……就完事了？
手術術程還不到10分鐘，王國華驚訝的看見羅浩再次造影。
“為什么？”陳勇驚訝。
“怎么回事？”
“別扯淡。”陳勇順口說道，“師父，你找個女人結婚吧。”
羅浩先披上鉛衣，把防護做的十足十，省得大舅回頭還得罵自己。
王國華透過鉛化玻璃凝視在手術室里的羅浩。
“去萉垟吃口，我回去接我媽。”羅浩笑瞇瞇的說道。
哪怕手術還沒做，
“我過幾天就準備辦理病退，明年就能退了。”
這塊地兒是專屬陳勇的，除了落“點”灰之外，和陳勇走之前沒什么變化。
這幾句話信息量極大，陳勇這也想問，那也想問。
可進來后，他一下子愣住。
“害，你們年輕人我懂。”林語鳴嘿嘿一笑，“就你身邊的那位助手，你跟他時間長了，能學什么好。”
林月娟和王佳妮異口同聲問道。
看起來憨憨厚厚的，不知道脾氣怎么樣，林語鳴心里想到。但用憨厚來形容一個姑娘似乎有點怪，可林語鳴又找不到別的詞來描述。
仿佛不管出什么事兒，哪怕是天塌下來，小螺號都能搞定。
“？？”羅浩無語。
“你好，我是協和羅浩羅教授。”羅浩瞇了一下眼睛，用笑容表達善意。
“嗯。”羅浩想了想，忽然明白問題出在哪了。
“師父，你去了也是白去，人家武當山規矩嚴的很。”
至于旁邊的王國華，林語鳴把他直接無視掉。
姜文明仔細想了想，“一個月前？好像吃過一次。”
王國華用力攥著手機，手心里滿是汗水。
而且隨著這幾年掃黑除惡的高壓態勢一直在，動粗、見血的事兒也越來越少，總體上講還算是文明。
他全身肌肉繃緊，做了一個要站起來沖進去的動作。
“你大舅不吃。”林月娟端著碗筷走出來，“有膽囊炎，也不做手術，就這么熬著，不敢吃雞蛋。”
但看見姜文明一臉嚴肅，他也冷靜下來，靜靜的站在姜文明身后。
“大舅，我用下電腦。”羅浩道。
術前交代的太重了，再加上剛剛一隊人馬火急火燎的沖進來，以至于不到10分鐘自己去交代病情，患者家屬以為患者撂臺上了。
“你那點交際圈子不行。”姜文明得意，“要不是看你在羅浩的醫療組混的風生水起，我得拉著你一起去，你不是一直張羅著要去進修么。”
這事兒瞬間全院都知道，最后還是林語鳴林處長解決的麻煩。
姜文明點了點頭。
“不……”
這頓飯吃的，比手術都難。
陳勇對此十分滿意，“羅浩，你把我師父叫進來干嗎？”
“南方微創后來挖走的那個經理，從前在其他公司是銷冠。2年前羅浩剛回來當醫務處科員，沒多久他就飛過來請我吃飯。”
emmmm，微創手術和介入手術真的很搭。
“不經常，但出事不是有潘老師在么。”羅浩道，“大型綜合三甲醫院不是說著玩的。至于咱礦總，基礎醫療還行，但還是有瘸腿。”
她忽閃著大眼睛，看著羅浩，滿臉疑惑。
“于是呢？”
和患者家屬交代了3次，后來臨上手術前患者和她愛人正常說話，她愛人就錘了我一拳——這不沒事么，你凈嚇唬我。
他越說越興奮，越說越開心，滔滔不絕。
“開刀么不是，國華老主任讓我們抓緊時間下來。”
“師父！”陳勇喊到。
“啥？”羅浩一愣。
“大舅，不是女朋友。”
但他一點都沒猶豫，直接把所有的話都咽回到肚子里。
這意味著羅浩手術成功了。
“師父，一起。”
護士長聽羅浩這么說，終于露出笑容，出門讓護士給羅浩、陳勇的奶茶做記號，叮囑其他人別動，隨后拎著兩杯奶茶出門。
“我晚上就沒吃，現在閑下來了，餓的厲害。”
“現在還是熱的，一會涼了都凝一起，不好喝。”護士長有些嚴厲，催促著。
王國華想要吐槽，一口老槽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大舅，栓塞的確不行，但除了栓塞之外還有別的止血方式啊。”
要是羅浩今天在手術室蹲一晚上的話，誰都別想著睡覺。
在王國華的心里，支架是擴張血管用的，比如說冠脈支架、食管支架等等。
林語鳴喜氣洋洋的站起身，志得意滿的瞥了一眼王國華。
麻醉醫生和王國華四目相對，王國華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三歲看小，五歲看老這些話其實做不得數。”
只要3分鐘……不，只要2分……1分鐘，患者就得搶救，而且還是就無可救的那種。
姜文明開始松腹帶，只一瞬間，監護儀的報警響起。
麻醉醫生一只手還拎著搶救箱，一只手拿著奶茶，路過羅浩的時候想要拍拍羅浩，但沒一只手是閑著的。
王佳妮的臉刷的一下子紅了，但沒低頭，而是看著羅浩，手里拿著勺子。
“羅浩，交代完了。”陳勇說完便去刷手、穿衣服。
好像……
陳勇用力抽了抽鼻子。
別的話，患者家屬還要反映一下，但人推出來直接回普通病房而不是去重癥監護室跨鬼門關，這句話他們馬上懂是什么意思。
“愛奇藝給的少啊。”姜文明自然而然的回答道，“本來還在猶豫，但今天這事情讓我堅定了決心。”
“還熱著呢，李哥你辛苦了，趁熱喝。”
患者家屬們一臉懵逼。
“協和，那是全國最好的醫院，患者最后一站。”姜文明一本正經的解釋道，“咱礦總的判斷能和協和一樣么？要是協和都說不行的話，那才是真的不行。”
說著，羅浩把奶茶、吸管遞給麻醉醫生。
羅浩凝神、嚴肅，“大舅，我先去看一眼患者，你幫我準備兩件白服。”
看見羅浩的笑容，林語鳴更是心中踏實。
還能這樣？！
“行，那就這樣，我去和患者家屬交代一下病情。”
林語鳴絮叨著，羅浩直撓頭。
林語鳴聽到后愣了一下。
患者家屬有點懵，協和？只聽說過協和男科。
這也在王國華的預料之中。
“啊？！”陳勇驚訝，“師父，你病退？”
羅浩查體后又看了化驗單以及相關檢查資料、上次手術的手術記錄后，啞然失笑。
“不了。”姜文明搖搖頭，“我那是一個老醫生的本能，但我想不到羅浩解決問題的手段。對了，有很多老外科術者出入手術室都被嫌棄，你知道吧。”
“放心，手術很快。”羅浩認真的說道，“姐，你把我和陳勇的奶茶放操作臺上，輸液貼貼上名字，要不然我怕被人喝掉。”
“林處長。”
“潘老師一般就說各科有不方便的時候自己就會去看看，幫個忙，處理點小事兒。至于做了什么，他從來不仔細說。”
但下一步呢？
雖然羅浩去省城才一個季度，但氣質上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改變。
林語鳴哭笑不得。
“喝幾口，補充點熱量和糖，別一會累的跟癟犢子似的，還得打10的糖。那玩意，老難喝了，糊嗓子。”
羅浩也沒留陳勇，開車回家。
屏幕上，胰十二指腸動脈殘端開始“冒煙”。
這次運氣好，遇到了羅浩。真要是患者死在臺上，自己以后家族聚會都參加不了。
“沒事？”林語鳴錯愕，看了一眼姜文明以及不遠處的王國華。
林月娟笑瞇瞇的坐下，看著羅浩的眼睛。
他們訕訕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這時候放下個人恩怨，先把患者救回來再說。至于羅浩，這么瞎弄，等手術結束，自己一定要找他好好說道說道！
“嗯。”林語鳴點頭。
“羅浩，人緣不錯啊。”陳勇見護士長出門，笑道。
護士長絮叨著，雖然話說得有點亂，但滿滿關切溢于表。
“不是處理的不錯么？我看羅浩說話，對你之前的處理特別滿意。師父，要不你也來我們醫療組得了。”
陳勇問道，“那個姓聶的？我看他不順眼。”
“看一眼就知道。”羅浩微笑，“走吧大舅，去介入導管室。”
“有空去手術室玩。”
“這是姜老師把腹帶取下去后造影的圖像，你看看，3秒，血都到哪了。胰十二指腸動脈殘端全都被侵蝕，出血真兇，估計3秒的時間得出幾百血。”
“女朋友能幫你收拾？開什么玩笑。”姜文明鄙夷道，“趕緊說吃什么。”
“你們去吧，我去我師父家。”陳勇道。
“怎么了？”導管室護士長連忙去打開手術室的門，驚訝問道。
王佳妮一臉迷茫的搖了搖手機。
“害，我哪知道。”林語鳴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王國華，“你們協和也經常出類似的問題么？”
“大妮子，你在外面吧。”羅浩叮囑道。
羅浩無奈的回頭看姜文明，姜文明會意，走上前去。
“趕緊上手術，救人要緊。”林語鳴催促道。
之前幾秒鐘讓患者血壓驟降的胰十二指腸動脈殘端沒有冒煙，與之前的影像判若云泥。
“真的！”
“姜老師，松一下腹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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